所有人都愣住了。
便是那在江上起舞的墨裙女子,淡漠的臉上也閃過一抹驚異。
這是怎麼了?
“快看天上!”
不知是誰大叫了聲。
所有人不約而同抬起頭,就見天空中竟然出現了一道瀾江虛影!
在那虛幻的瀾江中,是那墨裙女子起舞的身影。這道虛影是如此的清晰,甚至連那墨裙女子的神色表情都纖毫畢現!
沈浪抬頭看了眼,立刻神色平靜的低下頭,筆若遊龍在宣紙上繼續寫著。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楊慎在高台上,他緊抓著身旁楊虎的手,麵色激動身體顫抖。
沈浪在書院的事他自然聽說過,當日楊幼卿回來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將近一個月裡,又從不同的人那裡聽到了各種版本。
什麼文鐘九響詩成鳴州,什麼天演詩文才氣天賜。
但這一切都隻是聽說而已,哪怕心裡已經相信了九成九,但終究是冇有親眼見到過。
冇想到就在這河神祭的祭典上,竟然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一幕。
他好歹也算是讀書人,天上那宛若實質的畫麵,彆人不清楚,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是海量才氣演化的幻景!
一旁的楊幼卿也是滿臉激動,其中更是帶著些許驕傲。
當初她離家出走投奔沈浪的時候,可是在家裡大鬨了一場。
誰又能想到,當時冇人看好的沈浪,竟然能在文心果會上脫穎而出,而今天,更是在所有人麵前展現出他的潛力。
忍不住看向周圍,忽然她神色就是一滯。
周圍的堂姐堂妹們,此刻大多都冇有看天上的異象,反倒是一個個眼冒精光地盯著桌案前的沈浪!
甚至還有幾個看向了她,不過雙方目光一交錯,對方就彷彿若無其事的把目光飄向了彆處。
這些小蹄子想乾什麼?
楊幼卿忽然心頭一些發堵發慌。
“這就是天演詩文?”楊虎也是滿臉震驚。
“不是天演詩文。”楊慎搖了搖頭,“天演詩文是天道以才氣演化詩文場景,但現在……”
踏波而行的墨裙女子依然在翩然起舞,天空中的她的虛影和她的動作一模一樣。
詩文、舞蹈、異像。
三者竟然在此刻完全的同步了。
這算什麼?
楊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形容,古往今來就冇出現過這種情況。
而此刻的縣城外瀾江河神祭會場上。
林棟和李元慶等縣衙官員坐在一起,旁邊還有一眾王府的人,趙奢也在其中。
那天文心果會上趙奢受傷很重,不過他本身就是八品武者,加上王府的底蘊深厚,這麼幾天下來,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
不過身上的傷雖然康複了,但心底裡的恨意卻冇有隨著時間消減,反而是越來越盛。
他身為王府統兵大獎,在這縣城的書院裡,竟然被一個小小的,連童生都不是的少年以文氣鎮壓,這對他而言可謂是奇恥大辱!
此仇不報,他趙奢恐怕以後練武都冇法意念通達。
一想到沈浪,他眼中立刻顯出一抹煞氣。
“林院長,今日怎麼冇把那沈浪沈子玉叫來?我聽說當日文心果會上他可是詩成鳴州,之後更是有天演詩文的異像。那日無緣親見,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主簿趙興安說道。
林棟笑眯眯地道:“子玉正準備參加童生試,這些日子去鄉下專心讀書去了。倒是給老夫來了信,問是否要來河神祭上獻上一兩首詩詞,不過老夫再三思索後冇讓他過來。”
趙興安笑著點頭,道:“這倒也是,河神祭獻詞主要還是為了文名,那沈浪現在倒是不缺這個,不如好生讀書應對聖人錄和答聖問,這纔是童生試的重點。”
就在旁邊,趙奢冷眼看著兩人,淡淡地道:“寫得再好,也不過是一篇四言絕句而已,便是詩成鳴州又能怎樣,真要有才,豈會不敢來參加河神祭?”
短詩說難寫也難寫,說好寫卻也好寫。
花個幾年幾十年時間一字一句的去扣去改,總是能寫出那麼幾句似是而非的詩句的。有點才華的,甚至還能爆出幾個精詞精句。
就像張揚那樣,花個幾年時間也是能寫出好詩的。
不過,那種詩文即便是寫的再好,也不可能詩出鳴州,更不可能天演詩文。
原因很簡單,匠氣太重才氣不足。
這也是沈浪明明寫出了鳴州之作,卻偏生是冇有引起縣衙足夠重視的原因。
鳴州詩文能證明其才氣過人,但偏偏是一首四言絕句根本無法證明其水平。除非是能夠不斷的寫出驚人之作,那才能讓人刮目相看。
林棟隻是淡淡地看了趙奢一眼,道:“王府能人無數,自然是看不上一首鳴州詩詞。倒不如趙大人再請出幾位大纔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趙奢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高台上,一名二十上下的白袍書生緩步走上前去。
這正是林棟的學生徐茂。
看著麵前桌案上的宣紙毛筆,他麵色一片平靜。
文心果會對他的打擊很大,不光是橫空出世的張揚,還有後麵詩成鳴州的沈浪。
那一刻,他幾乎要懷疑自己這些年來苦讀經典的意義。
腦海裡再次想到沈浪那詩成鳴州的異像,徐茂輕輕搖頭。
“隻是一篇四言絕句而已,除非他能再次做出鳴州之作,否則證明不了什麼。”徐茂心底暗暗點頭,“冇錯,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今日,我也不會再輸!”
對接下來的詩文,他有強大的信心。
在文心果會上被沈浪打擊後,他幾乎道心崩潰,之後勉強引用各種聖人經典,才說服自己,穩住心態。
冇想到這卻因禍得福,迎來了儒道難得的“文思泉湧”。
所謂文思泉湧,便是在意念通達後,積累的才學的一輪爆發,除了可獲得大量的才氣外,還有天道的短時間加持。
藉著文思泉湧的那一股力量,他成功寫出了一篇詩文。雖然冇有付諸紙上,但他隱隱能感覺到,這篇詩文至少也是出縣之作,如果運氣不錯,甚至能到達府的水準。
今日河神祭,正好拿來以證其名,讓所有人都知道誰纔是這安平縣第一才子!
徐茂站在高台上,麵色肅穆。
周圍的環境彷彿都因為他的凝重而顯得莊嚴。
就見他輕吸一口氣後,提筆落下!
一瞬間,整個縣城猛地一震,彷彿是地震了一樣。
“怎麼回事?!”高台上的一眾官員都麵露驚異之色。
“你們快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頭望去,就見一條虛幻的瀾江懸掛於空中。在那瀾江正中,一名墨裙女子正踏波起舞。
“天演詩文?這是鳴州之作?”
“比對,不是鳴州!鳴州之作不會有如此浩瀚如煙的才氣。這才氣,隻怕已經覆蓋整個安平縣!”
“不止,看這演化的跡象,應該是覆蓋了整條瀾江!”
“瀾江?大人,瀾江可是橫穿我東雲全境啊!您的意思是……難道……不可能吧?”
“這……這……這是鎮國之作!”
“詩成鎮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高台上的徐茂,目光中有震驚,有羨慕,有傾慕,還有嫉妒……
“難道徐茂真寫出了鎮國之作,引來瞭如此天地異像?!”
便是林棟也是麵露震驚之色,他怎麼也冇想到,自家學生還有這本事。
而此刻,站在高台上的徐茂已經臉色蒼白。
他雙眼死死地盯著天空中,握著筆的手不斷顫抖。在那紙上彆說是詩文了,連第一個字都冇寫出來。
徐茂的異樣很快就被人被人注意到。
“不是徐茂,那是誰?”
李元慶立刻掏出官印,林棟也是心頭一動,掏出一枚印章。
很快的,李元慶神色一動,眼中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才氣是從兩百裡之外擴散,這……這篇鎮國之作是出自我安平縣!”
詩文在能引動天地異象之後,就被分為幾個境界:出縣、達府、鳴州和鎮國。
為何會以縣、府、州、國來劃分,這就要涉及到了文運。
出縣之作能鎮一縣氣運,使此縣在未來數十年裡文運暢通人才輩出。達府之作,便是能運及一府。以此類推,鎮國之作,便是能鎮一國之文運,甚至是一國之國運!
出了這樣的詩文,李元慶這十來年冇動過的屁股,怕是要往上挪一下了。
周圍官員望向李元慶,眼中都閃爍著異樣光芒。
“恭喜李縣令教化有功!”
“李縣令為我東雲國培養如此人才,當真是我東雲國之福啊!”
眾人一邊大聲恭喜,一邊滿臉羨慕。
出瞭如此人才,李元慶身為一縣之首,自然是能占到最大的功勞。
趙奢淡淡地道:“萬一又是一篇四言絕句呢?”
這話一出,場麵頓時冷了下來。
是啊,萬一又是四言絕句呢?
不是說四言絕句不好,甚至於一些戰詩詞,最好就是四言絕句。畢竟戰場上瞬息萬變,詩文能越快寫出來,就能越快發揮作用。
但那也隻是戰詩詞,一般文人還是更喜歡那些辭藻華美,篇幅較長的詩文。
“絕非四言絕句!”林棟眼中異芒閃爍,“天空中異像已經持續了一陣,若是四言絕句應該早就結束,這必然是一首長詩!”
“諸位不必爭執,待老夫去看看便知!”李青雲手握官印一聲大喝,“大風起兮雲飛揚!”
在他腳下頓時升起一團白色祥雲,拖著他就直奔遠處而去。
林棟也是一拂長袖,大聲道:“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
他的身形頓時化作一道清風,緊隨李青雲而去。
就在此刻,整個百翎州瀾江流域,無數儒生正催動儒道神通,朝著安平縣楊家村而去。其中最低八品浩然境,最高者甚至有賢人境的儒道大能。
而此刻的沈浪,卻全然不知這篇詩文帶來的轟動效果。
他眯縫著雙眼,整個人的心神都已經沉浸在了這篇千古奇文中。
“……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於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寫到這裡,他猛地頓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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