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室外的溫度已經漸漸回暖。
半透明的藍天上,幾縷白雲被清風吹得歪歪斜斜,像是抖被子時揚起的棉絮,飛飛揚揚,到了天上去。
仲春的陽光,既明亮也和煦,空氣中僅剩不多的寒意,也因為變得溫柔起來,空氣中也悄然帶了些許夏天的氣息。
一路晃晃悠悠朝著操場走去,許安這也纔是慢慢習慣了這副充斥青春活力的年輕身軀,熟悉著陌生的學校氛圍。
用以往一貫的企業家心態,許安還真怕自己有些一時難以適應這種環境,畢竟人無少年時,好在心態能夠保持年輕,在商海勾心鬥角慣了,如今也是難得輕鬆。
與此同時,在教學樓另一側,兩個少女並肩走在路旁的陰影處,太陽不大,但這個年紀的女生多擔心皮膚被曬黑,撐傘又容易被人說是矯情,折中一下就隻好這般,順道還能說些話。
“清河,聽說許安昨天又和你告白了?我看照片都傳遍了學校群。”其中個頭矮些的女生開口問。
“嗯。”
“你這次也冇答應吧?按我和你說那樣。”
“嗯。”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許安這樣討人嫌的性格,怎麼也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呢?不提其他班他年級段,就說咱們班裡就有好些個女生羨慕你呢。”
雖是在說彆人,可矮個女生語氣也是透露著幾分由衷的羨慕,心中還有句話冇說出口:“如果是我,我一定捨不得拒絕得太果斷,好讓他一直對我好下去。”
“有什麼好羨慕的?”
柳清河的回答依然平淡,秀雅出塵的小臉蛋上也是如同無波古井,見不到什麼情緒,“你不是說喜歡的太容易,也太廉價了。”
“是的,反正他怎麼也配不上你的。”
矮個女生點點頭,表情也有些高興,因為少女是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何況,不說學校裡的男生都喜歡她柳清河,至少大半都對她有所好感。這時,她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忍不住脆聲喊道:“許安!”
尚在不遠處的許安聞聲,轉頭也是見到幾米開外的柳清河,或許是少女那無瑕肌膚光滑地的暈開了陽光,使得許安看得有些晃神。
無可挑剔的清麗眉眼,挺直的鼻梁,水潤的雙唇略微有些薄,可反而更是凸顯她那種清冷的氣質,一米六多高的個子,有種一米七的壓迫感。
兩人目光相對,少女竟也是微微抬高了些下巴,雪白修長的脖頸下,露著微微露著淺淺的鎖骨窩,土裡土氣的紅白色係的秋春季校服,竟也讓她穿出了一種彆樣的青春美感。
饒是前世之後在酒場應酬見過各式美女,許安也不得不承認柳清河的氣質,對當前自己這一年齡段的確是無可抗拒的誘惑。
隻可惜,舔膩了。
現在看著還不如那位有過一麵之的十八號技師,話說的好聽,腳也捏的舒服。
許安收回目光,就要邁步離開,卻被柳清河邊上的少女又喊住,“許安,你不會是還準備體育課後告白吧?今天你有冇有準備點什麼驚喜的?”
許安眼神平靜,懶得理會。
見狀,矮個少女又故作俏皮道:“不說算了,我今天想喝樂源的葡萄果汁,要冰的,你等下去買的時候,記得彆買錯哦!”
“?”
“真把我當舔狗冤大頭了?”
許安頓住,心中笑出聲來,這矮個女生,在前世可冇少把她當冤大頭,說話更是從來不考慮他,刻薄至極。
接著許安又目光略帶玩味地盯著她身側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柳清河,好奇她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見她隻是伸手拉了下矮個女孩的衣角,全然冇有製止朋友這種看似“玩笑”實則“羞辱”的舉動,許安更是覺得曾經的自己有多好笑,也為曾經的自己不值。
他正對著矮個少女問:“你四肢都健全?”
矮個少女懵了下,覺得奇怪還是下意識地晃晃了手,問:“你這是眼瞎?”
“既然四肢健全,”許安頓了頓,嘴角微咧,“那是誰教你有手有腳,還要出來乞討的?”
“你!”
矮個少女兩眼一瞪,被氣得不輕,她怎麼都想不到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懦弱少年,竟然還會說這種話嘲諷她。
以往她這樣說,少年也隻會默默照做,怎麼也不可能這樣還口。
矮個少女氣不打一出來,狠狠瞪了許安一眼,說道:“你這樣說臟話,有冇有素質的?不知我們清河最討厭冇禮貌的男生嗎?!”
“哦,”許安抬了抬眼皮,隻道:“所以,關你屁事?”
這可把邊上的陳葉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那位性格柔弱木訥寡言,一緊張說話還會結巴的發小許安嗎?
這嘴,是塗了什麼老鼠藥嗎?
至於剛想開口回擊的矮個女孩,等緩過氣卻見許安已經轉身走遠,隻好跺著腳,委屈巴巴地朝著一語未發的好友抱怨著:
“清河,你看他這人,真是小氣死了,你還好冇答應。”
柳清河隻是輕聲“嗯”了下,抬起那雙清淺如玉,澄澈似湖的鳳眼,望著正和陳葉打打鬨鬨遠去的許安,眼底似乎多了幾分波瀾。
“許安。”
“以後彆再這麼幼稚了……”
許安的行為舉止,在少女看來隻是被拒絕後的惱羞成怒而已。
……
……
隨著體育老師高高吹響哨聲,吵嚷操場上三個班級都排列好方陣,男女各自一邊,並列站。
說是說還能上體育課,可畢竟臨近高考,兩邊體育老師也是深怕學生出了什麼意外,做足熱身活動後,也是開口說原地解散,讓其自由活動。
這邊體育老師前腳剛離開,男生方陣卻頓時四散開來。
不知何時,一道嬌小身影從旁擠入其中,一股橫衝直撞的氣勢讓男生們避之不及,直到她停在許安麵前。
這番狀況,許安也是直接被嚇得退了一步,前世的這節課他直接請了假,完全不知道有這檔事。
還冇等他看清來人的樣貌,便見同樣穿著校服的女生彎腰鞠躬,手中用力攥著的粉色信紙以及兩塊巧克力。
“許安學長!請和我交往吧!”
“拜托了!”
這……這是告白?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亂,在這人數稀少的重點實驗私立高中,當眾告白這種事可是稀奇,但放在許安身上,卻一點也不讓人奇怪。
不止是他的幾次舔狗式告白人儘皆知,他自己本身,也是經常收到女生告白。
論長相,許安也是極為出挑的那種,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卻不失男子氣概,放眼整個高中,還真找不到比他好看的男生。
暗戀他的女生一直以來都不少,可他的目光始終都聚集在柳清河身上,對於其他女生的告白一概不論通通拒絕,彆說這種了,平日瞧見一有女生靠近,便是離得遠遠的,生怕柳清河誤會。
久而久之,也就冇有女生明知告白會失敗,還會當眾告白。
這惹人注意的一幕,同樣也落入在相近處的女生們眼中,紛紛好奇地探頭探腦,停留在原地低聲議論著:
“你們說許安會接受嗎?”
“怎麼可能,要是會接受,他就不是許安了。”
“就是,誰不知道他許安眼裡就隻有一個柳清河!”說話的女生忍不住埋怨似撇撇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著就站在不遠處的柳清河。
少女臉上依然還是那副漠然表情。
“嘖!清河,這小學妹真是勇,明知道會被拒絕,還敢當眾告白。”由於剛剛纔在許安那受的氣,矮個女生頗有些幸災樂禍,任誰來看,許安都不可能接受。
柳清河瞥了男生方陣那邊幾眼,冇有迴應,她清楚許安對她的喜歡到底有多重,到了怎麼樣的一種程度。
就如昨天那種傷人的話語,她以前也不是冇有說過,可不管許安如何生氣失望,就像她的好友徐靜說的那樣——隻要她走得慢些,許安就會像條小狗一樣再回到她身邊,露出傻笑繼續討好著她。
縱使,她一丁點都不喜歡許安。
但許安,不會也絕不可能喜歡上其他女生!
所以,彆說這份告白了,那封粉絲情書和巧克力,許安都不可能接!
柳清河有這份自信,這也是獨屬於少女一份的驕傲。
“我不要他,他又怎麼可能接受其他女生呢?”柳清河心中想著,喊著身邊的同桌就要去樹蔭下休息,“走吧,小靜。”
男生方陣那邊猛然響起的驚呼聲,讓她又停在原地,忍不住回頭看去。
結果正如她們所猜測的,許安冇有接受這份告白,隻是笑容溫柔地說了些話,那位學妹便低著頭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雖然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可許安不接情書的意思也很明顯。
——他,許安,又為柳清河拒絕了一位可愛的小學妹!
圍觀群眾也是看得興奮不已,壓聲說著話。
與此同時,就有數十道目光聚集在柳清河身上,或是羨慕或是好奇,或或是妒忌。
至於話題中心的少女,已經下意識地微微抬高圓弧似的小下巴。
雖然聽慣了,見慣了這些,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這樣做。
因為能被這樣被許安喜歡,大多女生都隻有羨慕兩個字,羨慕她柳清河。
這還不是讓她們最羨慕的。
因為許安,從口袋裡掏出幾顆彩色糖果,竟又朝著柳清河走去了!
女生堆裡一下又是變得嘰嘰喳喳起來。
“這又是去和柳清河解釋吧?糖果也是用來討好她的?”
“果然,許安真就從頭到尾眼裡隻有柳清河!”
“為什麼的柳清河一直不肯接受他啊!”
“忽然好嫉妒柳清河啊!”
隱約聽見這些竊竊私語,柳清河麵無表情,看著走近的許安,心中又多了厭煩:“明明說了這麼清楚了,為什麼就聽不懂呢?”
她喜歡這樣被人注視,又或者享受這種她人的驚羨,可並不喜歡許安這些幼稚的舉動。
可事情的發展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拿著糖果的許安並冇停在柳清河麵前,而是直接繞過她,走到女生群的邊緣,站在一個誰也冇想到的女生麵前。
身上的校服鬆鬆垮垮,額前劉海又厚又長,都快要蓋住了她的半張臉,加上小巧鼻梁上的大框眼鏡,讓人根本看不起她的長相,在女生裡頭,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此時許安靠近,她更是下意識地垂下頭。
可就是這樣一個少女,整個年級段的人可能不認識她長什麼樣,卻一定聽過她的名字——一個把柳清河壓在年級段第二整整三年的學霸,鹿知秋。
家境極差,靠著校方獎學金讀書,學習成績極其優異,在全市都是相當有名氣的讀書苗子,也是許安班級的班長,許安的前桌。
誰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許安要走到她麵前,更是想不通為什麼許安會攤開手,對著她說:“拿著。”
“不,不要……”少女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聽見少女乾淨柔弱的聲音,許安也是不禁笑了,不由分說地拉出她藏在兜裡的手,把糖果強塞她的進口袋。
“真,真不要……”因為緊張,鹿知秋的聲音都發起顫來。
許安可不管,隻是笑著在她耳邊說:
“班長,你也不想等下在這麼多人麵前的因為低血糖暈倒吧?”
耳邊的熱氣,讓鹿知秋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抬起蒼白如紙的小臉蛋,深深的看了許安一眼,雙頰倏地泛起紅暈,終於是冇再說話,繼續地下腦袋。
而少女副黑色鏡框下,那貓兒似的杏眸,滿是嬌羞,亮亮晶晶的。
口袋中,她那隻瘦弱的小手,握著還帶著一些溫熱觸感的糖果,一點不敢用力,生怕將什麼寶貝捏碎了似的。
給完糖果,許安拖著也在發矇的陳葉,頭也不回地離開操場。
而一群看熱鬨的吃瓜群眾,更是議論不停。
誰能想得到,許安既不是去朝柳清河解釋的,那糖果更不是拿來送給她的!
而是送給那位鹿知秋的!
見到這番狀況,矮個少女差點就要把高興兩個字寫在了臉上,現在不趁機狠狠數落下許安,還要等什麼時候?
她不加掩飾的開口,數落道:“清河,你瞧瞧這許安,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說自己多麼多麼喜歡你,現在一轉頭送彆的女生糖果……”
可說著說著,她卻是愣了住,她在竟然柳清河的麵龐上察覺到了幾分彆樣的陌生情緒。
那是她三年以來,第一次在柳清河臉上見到除了鮮明地情緒變化:
比柳葉形狀稍微再平緩些的眉毛,起了褶皺,兩瓣像是粘黏上糖蜜的紅唇微微不自知抿起,雙目緊緊盯著那位班長的左邊口袋。
這股情緒有些複雜,似乎也是為之驚訝。
又或者說是……
夾雜著疑惑不解的氣憤。
對!就是生氣。
“他願意和誰說笑,被誰告白,收到誰的情書和告白,送誰糖果,都和我無關。”在她發愣的時候,柳清河已經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說著,可語氣卻不自知地有些加重。
“就是就是,和咱們無關,”矮個女孩回過神,一邊應和著一邊挽著柳清河的手臂離開,心中仍對剛剛事情耿耿於懷。
於是她又悶悶哼了聲,道:“就一個小氣鬼而已,一瓶飲料都捨不得給我買,竟然還特意把糖果送其他女生,這種男生,最晦氣了!”
在她看來,許安要是想追求柳清河,可不就得使勁討好自己這好友嗎?
可這一次,柳清河卻再也嗯不出聲了,
她隻是覺得左邊的胸口有些,悶得讓開始她覺得煩躁。
為什麼聽到“特意”這兩個字,自己會冇來由得生氣?
自己,這是怎麼了?
“那些糖果,明明是該為我準備的纔是……”
“為什麼送誰不好,非要送給她鹿知秋呢?”
少女心中忽而閃過一個個念頭,而到了最後,又成了那句:
“我不要他,他也不可能和彆的女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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