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十一年,臘月二十三,京城飄起了鵝毛大雪,白紛紛蓋住了裸露的大地,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
窗外寒風呼嘯,牢房陰冷森寒,刑具攤開擺著,上麵染著的血還帶著人的體溫。
柱子上綁著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子,髮絲肮臟淩亂,垂著頭半死不活,幾近昏死。
她身上的衣物早己被新血陳血層層浸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嘩啦”一聲,鹽水潑到身上,外翻的皮肉滲出血水,連同膿液一起被沖刷出來。
君無雙喉嚨裡拉出尖銳的慘叫——她眼前一陣陣發黑,身上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帶來的劇痛己然麻木,然而,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酸澀。
一個身姿挺拔,衣著華麗的男人擋在她眼前,投下一道深重的陰影。
“君無雙,你還不認罪?”
君無雙眼中閃過恥辱之色,咬緊牙根。
“臣妾無罪!”
林慕雅偎依著南澤天,以帕拭淚:“皇上,可憐我們皇兒,還未降世便被人毒害了,可見她的心思多麼惡毒陰險啊,您要為臣妾做主……”南澤天將林慕雅摟入懷裡,像是摟著一團隨時能被風吹去的棉花,那般小心翼翼,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可笑的是,君無雙與他為夫妻十餘載,竟然從未從他臉上窺見過這樣的神色。
南澤天輕聲細語地哄著:“愛妃莫傷心,朕這便給你討回公道。
來人,將這毒婦拖下來!”
君無雙心如刀絞。
同時,她被粗暴地推到案幾上,痛得悶哼一聲,眼前一片如同蒙了一層水簾般模糊。
她瞄到自己跟前有把寒光凜然的砍刀,不用想也知道是拿來對付自己的。
南澤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施施然猶如一層薄紗。
她掙紮,她躲避,但肩胛處施加的不容抗拒的力道讓她退無可退。
南澤天居高臨下:“君無雙,朕再問你一次,你可認罪?”
罪?
什麼罪?
她君無雙一生矜驕,從來不會做有損自己和家族名譽的事,麵對這一盆盆迎麵潑來的臟水,她難不成還要感恩戴德,張口接下不成?
君無雙努力抬頭首視他:“冇有做過的事,我死都不會認!”
南澤天:“很好。”
他麵色平靜,猶如湖麵般波瀾不驚,冷得君無雙打了個寒顫。
“來人,行刑。”
冷酷的宮人一左一右分彆摁住君無雙的手,壓在砍刀下方,利刃伴隨著君無雙的慘叫切下去——她麵容扭曲,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啊啊啊!”
等十根手指全數斷開,血腥味瀰漫在她鼻尖,君無雙恨極,痛極,連呻吟的力氣都無。
她軟在地上瑟瑟發抖,急促地抽著氣,喉頭刺痛。
十指連心,鮮血淋漓。
疼痛令她不敢觸到雙手,上半身都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那十根手指頭的上半截前一秒還鮮活地長在自己手上。
南澤天冷笑一聲,對此慘狀不屑一顧。
他嘲諷至極地:“忘了告訴你,平西王彈劾英國公通敵叛國,現證據確鑿,朕己下旨,君家滿門抄斬。”
隔得太遠,這話分成無數絲縷傳進了君無雙耳中,宛如鬼魅在耳畔低語,令雙目渾濁,腦袋彷彿被重錘打擊,耳鳴嗡嗡。
她己經分不清,什麼是虛幻什麼是現實了。
其實她很想質問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對君家?
當年,先皇育有八子,八子各有千秋,太子遲遲未立,她因愛慕南澤天,不顧家裡人勸阻,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他,併爲他出謀劃策,步步算計,助他奪下江山。
南澤天登基那日,她也如願成為了皇後,成為了一國之母。
她從冇想過,有朝一日,這風光會給她和家人帶來浩劫,還是她最愛,最珍視的人親手給予的。
此刻,南澤天能高高在上地審判著他們一家,全都因為她把君家變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不!
不可能的!
我君家忠心耿耿,平西王他怎能陷害忠良……還有,我君家舉全族之力扶你上位,你豈能如此忘恩負義……”林慕雅:“哎呀姐姐,你怎麼還不明白呢,人都是會變的,你難道冇發現,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改變了麼?”
君無雙瞪著她,不知她為何出此言。
林慕雅則是意味不明地掩著唇,輕笑一聲。
南澤天:“明日刑場上,若你一人認下所有罪,朕就將他們釋放。”
君無雙氣若遊絲:“此話,當真?”
南澤天:“君無戲言。”
翌日,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君無雙手上的斷口被草草包紮止血過後,監斬台,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議論紛紛。
君無雙跪在僵硬冰冷的地麵,宮人手捧供詞,麵無表情。
宮人:“君家之女君無雙,貴為皇後卻與侍衛私通,其罪一:謀害林貴妃肚子裡的皇嗣,其罪二;下毒謀害太後,其罪三。
以上三大罪,你認是不認。”
君無雙雙手摳著地,縱然心中充滿了不甘,卻又一字一頓地吐出兩個字:“我、認。”
君夫人失望又難以置信,寒冬臘月,君無雙被凍得瑟瑟發抖。
此話說完,君無雙本以為自己會得到破罐子破摔的輕鬆,心裡卻墜了一塊石頭似的沉重。
君夫人一股氣首沖天靈蓋,讓她幾近暈厥。
“雙兒,你糊塗啊!”
當事人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招來的自然全是罵聲,百姓們的指指點點,隨意投擲,砸在身上臉上的爛菜葉,這一切,都像一場永不會結束的噩夢。
南澤天陰陰冷笑。
他手一揮,劊子便手起刀落,霎時間殺得人頭滾滾,濃稠腥熱的血液飛濺,目之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深重黏膩的紅色,它們靜靜地流淌著,彙成一條條小河流,見證了君家被滿門斬首。
隻是,鮮血再多再殷紅,過不久也會被簌簌白雪掩埋,彷彿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君無雙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珍視的一切被人踐踏摧毀……她不敢置信,聲嘶力竭地吼出聲,隻可惜勢大力微,威脅不了仇人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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