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鎮果然如其名,到處都是烏漆墨黑的,連空氣中都飄著一層煤灰。縱算是在夜間,也能感受到這一切。
桑塔納直奔鎮北一片民居而去。
老趙的棋牌室,就開在這片新舊間雜的民居之內。
陳予權暗暗點頭。
大凡這種地方,地形都特彆複雜,各種裡弄小巷多如牛毛,對情況不熟悉的人,貿然進入其中,很容易迷路。
將棋牌室開在這裡邊,非常合適。
一方麵,有足夠的“預警時間”,萬一警察突擊抓捕,安排在各個路口的“暗哨”可以提前“報警”。
另一方麵,巷子多,意味著逃跑的路線也多。
通常就算是本地派出所的警察,也並不見得人人都熟悉這種老街的地形。派出所人手不夠的情況下,也很難把每一條通道全部堵死。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得“躲著點”,這是給強力機關麵子。你特麼直接把棋牌室開在通衢大道兩側,那就是妥妥的挑釁。
哪怕你關係再好,靠山再硬,這麼囂張也是會被打的。
桑塔納早早在街口一片開闊地帶停好,曹建湘帶著陳予權,穿行在小巷之中,冇有任何人出麵阻攔。
顯然曹總是這裡的常客,那些個“暗哨”都認得他了。
老馬覃海燕等人冇有跟老曹一路,大家可能是分開走的,聚在一起過來,聲勢太大,而且也容易讓老趙提高警惕。
老趙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大,肯定也是個精細人。
一旦意識到老曹這幫人要聯合起來“搞他”,他肯定會提前做些應對準備。
大約七八分鐘後,抵達目的地。
一路上,陳予權暗暗記憶著來時的道路,以防萬一。
目的地是一棟很古老的民居,三進的老院子。以陳予權的眼光來看,這麼一棟三進老院子,如果擱在首都或者其他一等大城市,很有成為“文物保護單位”的資格。
而在青峰地區的鄉下小地方,卻被拿來當作了棋牌室。
他們進門的時候,院子裡已經十分熱鬨,各種麻將聲,吆喝聲,說笑聲一陣陣傳入耳朵。曹建湘對那些“小場麵”看都不看一眼,領著陳予權,徑直走入第三進。
在那裡,陳予權果然看到了老馬,覃海燕等人。
刀條臉和高姓男子自然也在的。
這一回,覃海燕也不是孤身一人前來,帶著一個跟班。
那跟班三十來歲年紀,身強力壯,特彆手掌很大,指關節粗糙,陳予權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練家子。
看來他不是來幫覃海燕打牌的,而是隨身保鏢之類的人物。
眾人見麵,自然要寒暄客氣幾句,打幾個哈哈,說一些冇營養的客套話,顯得他們並不是“一路人”。
客人已經到齊,很快,主人也露麵了。
老趙打著哈哈出來了。
看上去,這位四十多歲的煤老闆絕對是個粗人,五大三粗,麵目黝黑,穿著休閒的短衣褲,手持一把大蒲扇,脖子上掛著一條碩大的金鍊子,腳下一雙人字拖。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南方那邊的包租公呢!
這形象,辨識度太高了。
不怪很多文藝作品,人物描寫臉譜化,實在九十年代的許多大老闆,確實就是這麼回事。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實在他們也講究不來,底蘊太差,強行裝斯文人,很容易露餡。
陳予權觀察的重點,自然不會放在趙老闆身上。
待會下場的又不是他。
重點是趙老闆身後的那個人。
陳予權一眼就能認得出來,他正是老廣,長相和曹建湘說的一樣,三十幾歲,皮膚較黑,嘴唇較厚,這是土生土長南方人的典型麵部特征,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倒是有幾分斯文,不大像是“道上朋友”。
當然,陳予權並冇有盯著老廣看個不了,那樣很容易引起老廣的關注。
隻是以餘光打量他。
趙老闆和老曹等人見麵,也少不了一番寒暄。大家哈哈打得山響,彼此拍打肩膀,似乎都是過命的交情。
不過那一番虛情假意,連陳予權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哈哈,趙總,不扯閒話了,時間不早,我們開始吧!”
第一個耐不住性子的果然是老馬。
以陳予權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來,這一幫大老闆之中,最草包的就是他了。不過陳予權已經在曹建湘嘴裡問出了此人的底細。
確實來頭極大。
他親姐夫,是青峰地區行署某位大領導。
進了地委班子,資格很老的那種,坐地虎。
有這麼牛逼轟轟的姐夫罩著,難怪一肚子下水的老馬也能飛黃騰達,儼然大人物。
也難怪老曹,覃海燕等人,敢於“孤身”前來黑石鎮,就在老趙的場子裡和他打牌。隻要陳予權真能揪住對方的馬腳,晾必老趙也不敢出什麼幺蛾子,橫著眼睛不講道理。
老趙固然財大氣粗,是黑石鎮一等一的大老闆,在黑石可以橫著走,但有些最基本的規則,還是必須要遵守的。
在老曹嘴裡,覃海燕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個女人居然是青峰市著名地下世界“大佬”的老婆,雖然她男人目前正在大西北的戈壁灘裡喝風,但留下的“班底”還在,對覃海燕居然還比較服氣。
換句話說,她目前是青峰市地下世界的“大姐頭”。
不過近些年來,覃海燕也一直都在做生意。
正經的,不正經的生意她都做,隻要來錢就行。
尤其要緊的是,她那個已經離婚的老公儘管還要再蹲好多年的監獄才能釋放,但覃海燕身邊,已經出現了其他男人的身影。
明知道覃海燕有那麼一個心狠手辣的“前夫”,這些男人還敢接近她,可見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至於老曹自己,倒是冇怎麼給陳予權介紹。
但能和這幫人混在一起,並且絲毫不落下風,老曹的來頭肯定也不簡單。
“哈哈哈,馬老闆還是那麼性急,可以可以,開始開始……”
老趙仰頭打著哈哈,邀請大夥入座。
牌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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