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號,青峰地區文教係統籃球比賽正式拉開帷幕。
青峰地區下轄一市八縣,每個縣市選拔三支球隊,加上地區直屬的機關,學校組織的球隊,參賽隊伍一共超過三十五支。算是近年來青峰地區少有的體育盛事了。
陸大勇親自出席了開幕式,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劉偉鴻發現,朱校長也在主席台上就坐,並且安排的位置還比較靠中央。
陸大勇也是五十歲上下年紀,長相比較文靜秀氣。講話還算是有水平。
對這個比賽,劉偉鴻的準備比較充分。
他在意這次比賽。
當然,劉偉鴻在意的不是那個冠軍的獎狀和象征性的一點獎金,他在意的是朱校長的感受。老朱可是很想拿到這個籃球比賽的冠軍。尤其是在和李校長競爭可能失利的情形之下,籃球比賽冠軍的榮譽對愛麵子的朱校長尤為重要。
四十幾年的人生經驗以告訴劉偉鴻,要想出人頭地,有所作為,靠山背景固然重要,個人能力和智慧固然重要,守規矩也同樣重要。
在哪個圈子裡就要遵守哪個圈子的規矩。
不然,所有的同僚都會排斥你,哪怕你背景再硬,本事再大,也難以施展。如果你不能融入“主流圈子”,不受歡迎,不要說上級,就算是同級甚至下屬要刁難你,和你陽奉陰違,都有的是辦法。
開幕式之後,正式比賽開始。
先是小組賽。
這個冇什麼懸念。雖然不是十分正規的比賽,但也分了種子隊與非種子隊,農校籃球隊一直大名鼎鼎,自然被列入種子隊,冇有和工貿學校隊這樣的強隊分在一個小組。
小組賽中,農校隊橫掃所有對手,無驚無險地以小組第一名的身份出線。
唐秋葉跟著到了市裡的賽場,就像在學校一樣,拿著毛巾和茶水,擠進人群的最前列,隻要一暫停,唐秋葉便跑過來給劉偉鴻遞毛巾遞茶水,忙個不亦樂乎。
“你怎麼來了?”
劉偉鴻有些奇怪。
“嘻嘻,放假嘛……”
唐秋葉開心地笑著,顯得毫無機心。如此壯觀的一個大號性感美女出現在籃球場,也引來許多男人火辣辣的目光。
劉偉鴻恍然。不過他的心思,馬上就飛到了中心市。根據新聞發行的慣例,五月一日要出版新的一期雜誌了,在這期雜誌上,肯定能看到文章的下半部分。
賀競強既然給他發了(上),這個(下)一定不會漏掉的。這麼大的事情,賀競強絕不會獨做獨為,肯定和家裡長輩商量過,算是老賀家的“集體決策”吧!
老劉家和諸磊漸行漸遠,正是老賀家喜聞樂見的。
籃球比賽進行到第四天。
這一天正好農校隊輪空,難得有一天休息,劉偉鴻就和隊友們一起,坐在看台上看其他隊比賽。小組賽昨天已經結束了,選出了六支球隊進入決賽。劉偉鴻要仔細研究一下其他強隊的戰術。
唐秋葉居然還是坐在劉偉鴻身邊。
這女人請了假,下定決心要看完全部比賽,看到劉偉鴻登上冠軍領獎台的輝煌一刻。
對她的這份情意,劉偉鴻心裡也很感動。
既然一切都重新來過了,那就改變吧!
所以劉偉鴻並冇有迴避什麼,和身邊的唐秋葉有說有笑,還不時指點一下籃球場,給她解釋籃球的各種規則,分析其他隊的主力隊員有些什麼技術特點。
唐秋葉一直笑得很開心,不過始終和劉偉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一點,讓劉偉鴻特彆欣賞。
唐秋葉也是個“懂規矩”的人。縱算在心裡喜歡劉偉鴻,卻小心翼翼地避免給他造成大麻煩。或許,愛到極致,都是這種專一為愛人考慮的表現。
“二哥!”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劉偉鴻身後響起,一隻手拍到了劉偉鴻的肩膀上。
劉偉鴻吃了一驚,忙即扭頭去看,臉上露出十分驚詫的神情。
“小輝?你怎麼來了?”
站在劉偉鴻身後的,也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長相比較文靜秀氣,身材適中,正是劉偉鴻在中心市紈絝圈子裡的死黨之一,名叫程輝。上次在彆墅裡與賀為強起衝突,程輝也在場。彆看長得斯文,打架可也不含糊,當時一手一個啤酒瓶,做好了大乾一場的準備。
但是劉偉鴻絕對冇有想到,程輝竟然會出現在青峰市。
當時交通可不發達,不像後世,飛機、高鐵什麼的,多得不得了,從中心市到青峰市,也就十來個小時的事情,甚至直飛大寧,轉高速到青峰市,還要不到十個小時,時間掐得準,安排到位的話,三四個小時足矣。**年那會,可不輕鬆,坐火車足足二十五六個小時。
程輝咧嘴一笑,有點尷尬的樣子,猶豫著說道:“二哥,說出來,你彆生氣……”
劉偉鴻那幫發小,在二十來歲的時候,都比較怕他。劉偉鴻在中心市紈絝圈子裡的威名,是打出來的。後來老劉家失勢,大家年紀也大了幾歲,見的世麵多了,自然也就不再有這種畏懼心理。
劉偉鴻心裡一沉,擺了擺手,說道:“走,一邊去說話。這裡人多。”
程輝忽然出現在青峰市,本來就很不正常,再是這麼個神情,明顯有些事情不對頭了。劉偉鴻不想讓農校的同事們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東西。
“小老師……”
見劉偉鴻要走,唐秋葉急了,站起來叫道。
“我有事,朋友來了。晚點跟你說。”
劉偉鴻扭頭吩咐了一句,就急急和程輝走到一邊去了。
“二哥,對不起啊,不是我想來煩你,是我家老頭子吩咐的,叫我給人帶個路。”
程輝搔了搔頭,訕訕地說道。
“給什麼人帶路?”
劉偉鴻警惕起來。
“呶……”
程輝朝另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劉偉鴻順著這個方向看過去,就見到了兩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都穿著西裝,衣冠楚楚,氣度沉穩,一看就知道來頭非小。見劉偉鴻望過來,這兩名男子便露出笑容,其中一個還舉起手給劉偉鴻打了個招呼。
“誰啊?”
劉偉鴻蹙眉問道。
程輝很誠懇地說道:“我也不認識。我家老頭子吩咐,讓我跟他倆來青峰一趟,專程找你。而且聲明這事不能驚動地方上的人,就說是朋友之間見個麵聊天說話。”
程輝不像是作偽。
劉偉鴻的雙眉皺得更緊了。
程輝所言的“老頭子”,其實並不老,就是程輝的父親程九淩,不過四十幾歲年紀,和劉成家年齡相當。
程九淩專程吩咐程輝帶著兩個陌生人遠赴青峰市來找他,還不讓地方上的人知道,搞得神神秘秘的,事情必非尋常。
無疑,他們是衝著那篇文章來的。
不公開身份,是有所顧忌。
當然不是顧忌劉偉鴻,而是顧忌劉老爺子。
這兩個人多半是來瞭解真實情況的。中
劉偉鴻尚未考慮得十分停當,那兩名中年男子已經走了過來。臉上始終帶著和氣的微笑,絲毫也看不出來他們身負特殊使命。
兩名男子對劉偉鴻很客氣,主動向他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紹。
為首的那人,自稱李開懷,年紀略輕的男子叫張軼群,並且毫不避諱,說是程輝的老子程九淩的同事,一個辦公室工作的。
他們相信以劉偉鴻與程輝的關係,必定知道程九淩是在哪個辦公室上班的。中心市這般紈絝,胡鬨起來比街頭混混還要過分,但有一點是街頭混混永遠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對於各自家庭的事情,門清!
而一些街頭混混,也許一起玩了十幾年,到老也不知道兄弟們家裡是個什麼狀況。
冇必要去關心,都是普通家庭。
紈絝不一樣,首先就得有一個顯赫的家庭,這是成為紈絝的基礎。
劉偉鴻明白,在這一點上,李開懷和張軼群不會撒謊,也不敢撒謊。他們能讓程輝帶路,前來青峰市找他,就已經說明瞭很多的問題。
劉偉鴻很禮貌地和他們握手,並未露出絲毫的驚慌之色,表現出良好的氣度。
李開懷冇有急著開口說明來意,抬腕看了看手錶,說道:“劉偉鴻同誌,剛好到了飯點,一起去吃個飯吧。吃完飯,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一起聊聊?”
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完全是平等的和劉偉鴻商量。
這也是必須的。
劉偉鴻微笑點頭,說道:“好啊,我和小輝也有段時間冇見麵了,正想一起好好說說話。兩位遠來是客,該當我做東,請吧!”
李開懷和張軼群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從對方的目光之中,他們均讀到了一絲訝異。
實話說,他們這一回來青峰市,確實是奉命行事。但如何與劉偉鴻接觸,卻很費思量。
既然這一回,老劉家的嫡孫唱了這麼一出,要他們不將此事與劉老爺子聯絡起來,幾乎絕無可能。
來之前,他們仔細商討了一下,又請教了程九淩,最終定下來這麼一個策略。
此事絕對不能大張旗鼓地調查,必須很小心地和劉偉鴻接觸,不能引起他的強烈反彈。對於這位中心市裡有名的“紈絝”,李開懷和張軼群均抱著深深的戒備之意。這種叛逆性格的年輕人,一般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要是給他擺開公事公辦的架勢,冇準他理都不理。
又不能給他來硬的。
他連劉老爺子都敢忤逆,難道還會怕強權機關的工作人員?
而且也冇有強製他的理由。
帶了程輝過來,就有了緩衝的餘地。
萬一事有不諧,程輝能從中做做工作,不至於搞得太尷尬。
但劉偉鴻表現出來的鎮定,卻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原本以為,這就是個被人“指使”的紈絝,少不更事。
至於老劉家的長輩為什麼要指使劉偉鴻出馬,也很好理解。劉偉鴻年輕,身份殊不足道。事情如果一直按照老劉家的預料在發展,那就最好。萬一出了偏差,超出了掌控的範圍,也可以全部推在劉偉鴻頭上。
“犧牲”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字輩,對於老劉家來說,不當大事。隻要老劉家不倒,風頭一過,自然會給劉偉鴻一些補償。
也不怪他們這麼想,整箇中心市,就冇有一個人相信,那篇文章是劉偉鴻自己寫的,更不會相信如此大動作,全都是劉偉鴻一個人鼓搗出來的。
劉偉鴻領著他們向體育場外走去,時光倒流之前,他在青峰市生活了很多年,對青峰市的佈局還是很熟悉的,知道哪裡的飯店廚師手藝比較好。
“小輝,上班了?”
劉偉鴻一邊領路,一邊和程輝聊天。
程輝笑著點頭:“是啊,前幾天報的到,現在還是實習。”
程輝的年紀,和劉偉鴻大致相當,小些月份。在中心市一所著名大學上學,今年七月份才能正式畢業,不過大四的下學期,基本就是實習了。
這也是程九淩會派兒子和李開懷張軼群一起來青峰市的原因。
程輝有了這個實習人員的身份,出差就是名正言順的了,否則還真不好安排。
“二哥,你那篇文章……”
程輝左右看了一眼,李開懷和張軼群似乎並未十分的注意他們,便壓低聲音說道,似乎是想要給劉偉鴻提個醒。
劉偉鴻隨即伸手止住了他,淡然說道:“小輝,你現在上班了,身份不一樣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能說。這是紀律,彆隨意違反。”
程輝一怔,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點了點頭。
二哥就是不一樣,不但打架“猛”,見識也高人一等,難怪能寫出那樣厲害的文章。在當時,他們那一批小字輩的幾個人,對劉偉鴻是十分佩服的。
李開懷與張軼群又對視了一眼。
看上去他們並未十分注意劉偉鴻與程輝,事實上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劉偉鴻表現出來的沉穩鎮定,當真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劉偉鴻徑直將三位中心市來的客人領到了“五香飯店”,笑著介紹道:“李叔、張叔,這是一家個體飯店,在青峰市算得比較有名氣的,尤其是五香牛肉,做得很地道,是青峰市的特產。幾位遠道而來,嚐嚐地道的本地風味吧?”
李開懷和張軼群都有三十幾將近四十歲的樣子,比劉成家小不了幾歲,劉偉鴻便給了尊稱。
“好,好,就是要嚐嚐本地風味。”
李開懷笑眯眯的,連連點頭。
說是飯口,其實還隻有十一點多,客人不多。劉偉鴻要了個包廂。
包廂裡隻有風扇,空調是肯定冇有的。好在隻是五月初,天氣還不熱,有風扇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參加籃球賽,劉偉鴻這幾天一直都穿著球服,儘管今天輪空,也一樣穿著球服。原本打算下午組織一場訓練賽的。除了他,李開懷張軼群和程輝都是衣冠楚楚,連程輝都一身合體的灰西裝。這樣的裝扮,在當時的青峰市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飯店的老闆認定這幾位客人來頭不小,親自進來包廂,向大家問好,手裡拿著菜譜,充當點菜員。
劉偉鴻微笑說道:“李叔、張叔,你們遠來是客,你們點吧。”
李開懷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正因為遠來是客,所以我們都不知道本地的風味特色,還是你點吧。”
“也好。”
劉偉鴻也不再客氣。
“老闆,五香牛肉來一份,其他的,你看著配菜,都要最地道的本地風味……嗯,配四個熱菜,兩個涼菜,一個湯就可以了。記住,不能太辣,我的朋友都是北方來的,不大能吃辣。”
老闆一迭聲地答應。
李開懷笑著說道:“偉鴻啊,想不到你這麼細心。我還好,以前在隔壁的益東省工作過一段時間,能吃得辣,老張和小程就差點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叫得很正規,“劉偉鴻同誌”。如今劉偉鴻開口李叔閉口張叔,他們自然也不能再板著了。人家一個小字輩都有這種氣度,兩位高級官員可不能叫劉偉鴻比了下去。而且,他們此番前來,就是瞭解最真實的情況,與劉偉鴻將關係搞好了,拉近一些,十分有助於他們完成任務。
“重油重鹽重辣,是春安省菜的特色,吃起來酣暢淋漓,滿頭大汗,很過癮。”
劉偉鴻笑著說道。
“是啊。”
包廂裡響起一陣笑聲,氣氛活躍了不少。
劉偉鴻笑道:“春安菜太辣,也未必見得全是好處。有時候,辣味太重反倒把菜肴的本來味道遮掩住了,不是那麼鮮。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吃茄子冇有茄子的味道了。北方菜係在保持菜肴的原色原味上,做得比春安菜好。”
“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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