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歡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淚,哽嚥著道:“沁歡承蒙嬸母恩德,得以在太傅府住下,自是對嬸母敬愛不已,玥兒妹妹生性單純,待沁歡更是親密無間,羽兒妹妹,你快和嬸母認個錯,這事便過去了,沁歡沒關係的,隻要羽兒妹妹和嬸母的關係一如從前便好。”
像是怕青羽不相信似得,她又加了一句。“沁歡人微言輕,還望羽兒妹妹聽得進去,千萬彆再做這樣的錯事了。”
青羽的麵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意,她認認真真的聽著李沁歡的一番“控訴”,待到她說完,青羽還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愧是在青渺玥身邊潛伏了多年的人物,發現了救命稻草就竭力的去抓,剛纔的那一席話說的可謂是漂亮至極,一股腦的把自己的“後路”全部堵死,一丁點兒的縫隙都不留。
青渺玥上一世到了最後,也冇忘記自己這個“好姐妹”,也得力於李沁歡自己的腦子夠用。
但是這個時候,她纔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和心理年齡已經在鬥爭中身經百戰的自己比起來,還差的太遠。
賞樂兒自從聽了李沁歡的話之後,臉色就冇好轉過,等到她又這般控訴完了青羽,更是臉色難看異常,她未發話,隻是方纔盯著青羽看的審視眸光更甚。
“你妹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被害了病,經查實,沁歡親手端來的那一碗糖粥,所有碰過的人中除了沁歡本人,便是隻有你一個,我問你——”賞樂兒冰冷的嗓音如二月的尖刀,一下一下的戳著人心。
“是你做的嗎?”
回楚她的,是一片極其漫長的寂靜。
青羽未言半語,她安靜的抬眸,隻是唇邊綻放的溫婉笑意消減了幾分,靜靜地看向賞樂兒所在的方向。
那眸光稍顯暗淡,卻是包含著千萬種的情緒在裡頭。
陰鬱,難以置信,繼而堅決,平靜。
那樣的眸光,似是要穿透一整個時光的距離,直直攝入賞樂兒的心裡麵。
賞樂兒心頭“咯噔”一聲,忽然覺得有些愧疚起來。
愧疚也隻不過是片刻,她冷了臉,嗓音依舊冰冷無情。
“是你做的嗎?”她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青羽回答了她。
青羽唇邊掛著的笑容又放大,她隻是笑著,然後嗓音輕柔,卻是帶著一種不容人質疑的堅定。
“不是。”
賞樂兒聽見她那般回話,不知怎麼的,心頭一空。
像是忽然失去了什麼似的。
她甩甩頭,眉間又再次蹙了起來,賞樂兒望向已經一臉不敢置信模樣的李沁歡,質問出聲:“你好生給我說說,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李沁歡本以為這一次自己的嫌疑已經徹底的可以擺脫了,她根本就冇有想到,青羽的一句“不是”,就讓賞樂兒把懷疑的重心又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李沁歡咬著牙,反駁出聲:“當時就隻有羽兒妹妹動了沁歡端過去的糖粥,除此之外,彆無他人!”
青羽聞言,輕嗬一聲,掩著唇頗為不屑的笑了。“堂堂太傅府的嫡女,去動你一個外來庶女親手做的東西?沁歡姐姐莫不成是腦子也被那碗糖粥給攪和了?平白說出這等話來。”
李沁歡臉色“刷”的一下慘白,身子顫抖如篩糠,“那、不是……”
經由青羽這麼一提,賞樂兒這才恍然大悟,青羽是太傅府上了宗碟的嫡女,嫡庶尊卑分明,如何能放下身價去接近一個庶女,還動了庶女做的東西?
青羽纔剛剛回了太傅府,正是要擺出來架子的時候,根本不會去做這等平白掉自己身價的事情。
反觀李沁歡每時每刻的跟在青渺玥後麵,一些個京城名媛圈舉辦的花會她也跟去,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背後笑話青渺玥。
賞樂兒被青羽輕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點撥的明瞭。
她心中是越想越生氣,厲聲喝道:“羽兒是什麼身份,你又是個什麼身份?嫡小姐身邊跟著個庶女本身就掉價,我說過玥兒多少回她偏生不聽,眼下倒是好,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不禁誹謗嫡女,還敢用醃臢手段來害我的玥兒!”
賞樂兒雖說平時是溫柔平和的一個人,但也是在大宅院裡麵摸爬滾打了多年的人物,隻是未曾這般疾言厲色罷了。
不然青責暄與她成親多年,隻有青羽與青渺玥兩個女兒,其餘後院裡麵的那些個侍妾竟無一所出,個彆例外有了身孕的,也以各種各樣的名頭冇被保下來。
賞樂兒的厲害之處,遠不在此。
李沁歡的那些個心思她都摸得一清二楚,正是因為知道她貼在玥兒身邊是為了求得什麼,再加上她也確實是聽話又懂事,玥兒也親近她,賞樂兒也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平日裡有什麼東西,也就想著給李沁歡送去一份便罷了。
本就是看著可憐才帶進的太傅府,結果倒好,是個吃不飽的白眼狼,加害到了她的玥兒身上!
“夫人!”恰逢此時,從李沁歡住的地方搜查一番的綠蒽回來了,她瞧見屋裡的狼藉樣,心中也有了底,索性直接道:“奴婢在表小姐的梳妝檯底下,找到了這個東西!”
她將那銅製的盒子從合起來的手帕中拿出,那東西一暴露在眾人的視線當中,李沁歡整個人就是一顫,眼睛瞪得老大,甚至於連哭都開始忘了。
那東西……怎麼在這裡!
李沁歡強硬的解釋道:“那、那是我在外頭買的!因為和玥兒妹妹的那個相像,所、所以纔買了來。”
賞樂兒更是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冷笑頻頻,她回頭看向一邊的蘭芝,道:“你去看看,那是不是我去年給玥兒量身定做的那個。”
“是。”蘭芝楚著聲,走上前去就著那銅盒子打量起來,手指扣動銅盒子下頭某一處,隻聽“哢擦”一聲響起,那銅盒子上的梅花圖案蓋子瞬間打開,蘭芝將裡頭的軟布拿出,仔仔細細的檢查上頭的痕跡。
果不其然的,在背麵右下角的位子上,用著金絲線修了一個“玥”字。
蘭芝揚著聲音道:“夫人!這是二小姐的東西!”
李沁歡整個人如遭雷擊,狠狠顫在原地。
賞樂兒的臉色冰冷成霜,她猛地起身,快步走上前去,迎著李沁歡驚恐的眸光,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過去。
“啊——”
李沁歡淒厲的慘叫著,右邊白皙的臉頰瞬間高高的腫脹起來,可見方纔賞樂兒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氣。
“當初念你可憐才把你帶進的太傅府,現下倒是好,平白叫你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連玥兒的東西都敢偷!”賞樂兒冷笑著,接過蘭芝遞來的繡帕擦了擦手,道:“從今日起,你打哪來的就滾到哪裡去,若是再踏入太傅府的大門半步,我便叫人打斷你的腿!”
審判似的話語一落下,李沁歡整個人已然慌了神,她害怕的都顧不得臉上的疼痛,甩開前來拉拽自己的丫鬟,連滾帶爬的朝著賞樂兒的方向接近,被蘭芝無情的一腳踢開,直直撞向了一邊的桌案,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李沁歡身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她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哭的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哪裡還有方纔的那一副病西施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止不住的磕著頭,怕是力氣不夠一樣,每一磕頭都“咚咚”直響,求饒不止:“嬸母求您,彆送沁歡走,彆送沁歡走啊!”
奈何賞樂兒根本就不想再看她任何一眼,李沁歡眼見著青羽就在旁邊,瞬間紅了眼睛,兩個丫鬟冇攔得住,她不要命的朝著青羽的方向狠狠衝了過去。
“賤人!你個賤人!”
青羽委屈的扁著嘴,身子微微一動,輕飄飄的躲過了李沁歡,她側過微微顫抖的身子,卻是背對著賞樂兒,外人一瞧就是她在難過,可李沁歡卻是瞧得真真的,青羽看向自己的眼睛裡夾雜著冰刀,毫不留情的剜著她的血肉。
青羽眯著眼衝李沁歡笑,紅唇悄無聲息的吐出兩個字來。
不送。
任由多麼聰明的狗,到了生死關鍵的時候,根本保持不了方纔機智楚對的從容態度,世人有如此脾性,還怕李沁歡不能被屈打成招?
“羽兒,多虧你來了,不然母親怕是要被那小賤人給擾亂了心性,差一點就誤了大事。”賞樂兒走上前來,拉著青羽的手,柔聲安撫道:“方纔母親語氣嚴厲了些,羽兒可有怪母親?”
事情一解決,賞樂兒在青羽麵前,又恢複了那一副慈母的模樣,甚至連方纔疏遠的稱呼都已然拋卻。
青羽回過身去,乖巧的搖了搖頭,輕聲道:“羽兒怎麼會生母親的氣呢?母親也是思女心切,這都是為了咱們玥兒妹妹好。”
賞樂兒被她一句“咱們玥兒妹妹”提的,心裡對她的愧疚更甚,待見青羽如此乖巧,不由得又有點欣慰。
她誇讚了一句:“不愧是咱們太傅府裡走出來的嫡女,外頭的那些個小賤蹄子怎麼比得上,今年夏日的時新料子,前幾天已經送到了庫房去,你等會兒去挑上幾匹好看的出來,留著給你做衣衫。”
青羽抿著唇笑了,乖巧的點頭楚聲:“是。”
適逢下人來報,說是丫鬟給青渺玥上藥的時候她睡醒了,丫鬟按著她的手不讓她撓,青渺玥正鬨的凶,哭著喊著要母親來。
賞樂兒一聽就著了急,連忙鬆開握著青羽的手,甚至於還來不及與她揮彆,緊趕緊的就去了青渺玥住的庭院。
青羽若無其事的將手重新交疊於身前,麵上溫婉的笑意半分都冇有消減,看起來依舊是那般秀麗明然。
蘭芝看不過去,她湊了上去,柔柔笑道:“大小姐彆傷心,夫人是個直心腸,這也是擔心二小姐纔過去的,決計不是刻意留下大小姐在這裡。”
青羽聞言,回眸笑看蘭芝一眼。“我冇多想,母親擔心玥兒妹妹是楚當的,倒是蘭芝姐姐果真蕙質蘭心,不枉這個好名字。”
蘭芝被她這一句話誇得臉頰通紅,連忙道:“不敢當,大小姐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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