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
他們能頂什麼用?”
唐光嘶啞地反問。
顧傾城轉過臉,揹著唐光,向關文輕輕擠了擠眼睛。
“關先生、寶鈴小姐,你們願不願意替唐光做個旁證?
隻要他說出有價值的大秘密,我顧傾城就必須饒過他,絕對不會第二次向他動手。”
顧傾城說著,第二次擠了擠眼睛。
關文會意,立刻應聲:“我們願意作證。”
顧傾城的出現,讓唐光一手掌控的死局破碎。
她是關文的救命恩人,關文自然願意按她的指令去做。
“有他們作證,我們兩人誰都不食言,你看怎麼樣?
你說出秘密,然後就可以遠走高飛,不用擔心任何報複行動。
怎麼樣?”
顧傾城向關文點點頭,隨即轉頭,繼續向唐光施壓。
“真能放過我?”
唐光半信半疑,但顧傾城臉上的微笑,使他的警惕性下降。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活命,他隻能相信對方。
“冇錯。”
顧傾城懇切地點頭,“我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久,從不失信於人。
如果失去了信用,一個人怎麼能在江湖上立足?
你才值五百萬,如果你告訴我的秘密能值五千萬的話,一大一小,該如何取捨——傻子都能看出來吧?
這隻是一樁交易,放心吧……” “顧小姐,我能不能插句話?”
關文開口。
“請講。”
顧傾城對關文異常地客氣。
“我和寶鈴都中了唐光的蠱,能否在你們的交易裡加上替我們解蠱這一條?”
形勢扭轉,關文不放心寶鈴的身體,所以及時提出這種要求。
天鷲大師的死,讓他感到痛心,但又無可奈何。
“解蠱?
好說,不過是易如反掌的小事情,不用麻煩唐先生了。”
顧傾城一口應承。
“你也能解蠱?
開玩笑吧?”
唐光有些不相信。
“冇錯。”
顧傾城一笑,拉過關文的右臂,捋起衣袖,對著那個蜷伏不動的蟲體凝神觀察了幾秒鐘,隨即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不鏽鋼圓盒。
“九日魔蠶蠱攻擊的目標是中蠱者的頭腦與心臟,而且隻在成蟲期發作,目前不過是幼蟲期。
我隻要向它的體內注射微量的毒素,甚至無需超過千分之一毫升,它就一命嗚呼,隨著汗液排出體外。
是這樣吧,唐先生?”
顧傾城一邊說著,一邊從圓盒裡拿出玻璃針管,針管中儲存著半管桃紅色的液體。
唐光冷笑不語,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極不自然。
顧傾城熟練地將針頭刺入關文右臂,針尖正對著蟲體中心,輕輕一推,桃紅色液體便進入了蟲體,如水粉一樣向外暈染擴散。
“行了。”
顧傾城收起針管,向寶鈴掃了一眼,“她冇事,唐光在她身上下蠱,本來就是為了對付我。
無論是九日魔蠶蠱還是地火流光,都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我猜,她是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唐先生一向都憐香惜玉,絕不會傷害她的。”
關文終於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輕輕放下。
他愛寶鈴,她的安危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冇事了。”
他伸出手,寶鈴順從地走過來,握著他的手,輕輕依偎在他身邊。
“我才懶得憐香惜玉,隻不過她長得那麼漂亮,我想把她殺來烤著吃……一定很美味,一定是又嫩又軟又可口又彈牙……”說到殺人吃肉,唐光臉上突然浮起了興奮的紅暈。
“唔,唐先生好興致,但這種愛好,恐怕世間很難找到知音了。
現在,我已經表示出了十足的誠意——當然,如果唐先生對我解蠱的這種‘解放者’感興趣,我就一併奉送。
隻要你說出金蟬子在日喀則、拉薩的下落,還有他在尼泊爾的幾大巢穴,咱們就可以成交了。”
顧傾城侃侃而談,始終不離話題中心,劍指金蟬子。
“好吧,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得先告訴我,那真的是美國51地區最新研製出的‘解放者’嗎?
據說那東西能暴力破解現存於世的所有中國蠱術,殺滅一切有形與無形的蠱蟲。
我真的不相信,51地區的科技水平已經攀升到那麼高的境界了嗎?”
唐光開始心動。
“‘解放者’就在這裡,離開西藏後,唐先生儘可以找地方慢慢研究。”
顧傾城彎腰,將圓盒放在地上,腳尖一踢,圓盒滑到唐光身邊。
“你不過是是賞金獵人,怎麼能輕易獲得51地區的高科技產品?”
唐光仍有疑心。
“唐先生,二十一世紀的世界變化日新月異,有人能在互聯網上拿一枚胸針跟彆人交換,最終換到了一棟西班牙的百年古堡……你看,小小的胸針都能換到古堡,還有什麼是搞不到呢?
不要以為青龍會是天下無敵的大幫派,外麵的世界還大得很呢,老是坐井觀天有什麼意思?”
顧傾城話裡有微微的嘲諷之意,但這也恰好打消了唐光的懷疑。
他忙不迭地用斷臂捧起圓盒,塞進口袋裡。
“告訴我金蟬子在西藏的落腳點吧?
八個,一個也不能少。”
顧傾城提醒。
唐光立刻說了八個地名,五個在拉薩,三個在日喀則。
“還有他在尼泊爾的四大巢穴呢?”
顧傾城追問。
唐光報出了四個地名,全都是在加德滿都郊區。
顧傾城取出手機,把剛剛的十二個地名全都用語音錄入,迅速發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她臉上的微笑越來越深,向旁邊讓開一步,彬彬有禮地說:“唐先生,你可以走了。”
唐光拚儘全力掙紮而起,深深地盯了顧傾城一眼,冇開口說話,但用意很明顯,因為他並不相信對方會放自己離開。
“請吧。”
顧傾城大大方方地伸手相讓。
“真的……放我走?”
唐光眼中露出一絲驚喜。
“當然。”
顧傾城點頭。
“多謝了,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唐光搖搖晃晃地出門,向著甬道儘頭快步奔去。
這一下,連關文也有些不解了,就算不是江湖人,他也明白“斬草要除根”的道理。
一旦唐光緩過勁來,必定捲土重來,瘋狂報複。
這樣放走他,豈不是放虎歸山嗎?
顧傾城走進門內,不慌不忙地俯身觀察巴桑的傷勢。
“我不需要你救,這種結局是我最喜歡的……我死了,就能贖我的罪……就能讓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好過一些。”
巴桑吃力地掙紮著。
“我當然要救你,隻要是跟青龍會作對的,都是天堂組織的朋友。
你是青龍會的叛徒,更有搶救價值,不過你不必感謝我,要謝就謝謝天堂組織好了。
至於我,隻不過是一名高度敬業的賞金獵人,救了你,也能從天堂組織那裡拿到賞金……”顧傾城一邊跟巴桑交談,一邊取出一瓶白色的藥末,撒在巴桑的傷口上。
“一切變化,真是像夢一樣,我本以為會死在這裡了。”
寶鈴輕輕感歎。
門裡,唐卡碎片化為灰燼,天鷲大師虹化而去,一切爭執焦點都不存在了。
在這種此起彼伏、峯迴路轉的複雜戰鬥中,關文、寶鈴如兩片浮萍,隨波逐流,不能自已。
隻是,他們已經有了堅強的信念,為除魔衛道、匡扶正義而戰,不死不休。
“你做了那麼多年噩夢,也該醒了,不是嗎?”
關文仍舊握著寶鈴的手,不捨得放開。
他們之間已然毫無隔閡,高翔、老刀、赤讚等人已經不存在了。
一起經曆了生死考驗之後,他們的心無比貼近,不必多說什麼,彼此完全明瞭。
寶鈴點頭,深情地望著關文:“謝謝你。”
關文含笑搖頭:“不,我該謝謝你纔對。
你讓我從單純的流浪畫家變成了心中毫無畏懼的鬥士,開啟了我腦子裡的另一部分記憶。
現在,我們必須回日喀則去,在尼色日山上找回失去的一切。”
他感覺到,天鷲大師的智慧正與自己的諸般繁雜思想融為一體,目光更亮,頭腦更清醒,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變得直接而睿智。
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尼色日山的斷頭崖上,下一站就是那裡。
“好,我聽你的安排。”
寶鈴柔順地說。
那些藥末非常靈驗,隻過了半小時,巴桑就能自己站起來了,傷口不再流血,全部結痂。
“我要回紮什倫布寺去,帶罪修行,此生再也不出寺門一步。”
他鄭重地舉手發誓,“如有違背,甘願五雷轟頂而亡。”
這是關文喜歡看到的最終結局,雖然巴桑做錯了很多事,但他本質是好的,隻要冇傷及無辜,還是可以原諒的。
再者,千年傳承的紮什倫布寺需要像巴桑這樣的年輕一代,新舊更替,香火永昌。
“巴桑,這一篇已經揭過去了,走出這裡,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你也一樣。”
關文微笑著,看看寶鈴和顧傾城,“你們也一樣,對吧?”
顧傾城悠悠一笑:“我是過客,而且作為一名賞金獵人,眼裡隻看到錢,其它事都不在意。
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巴桑感激地握住關文的手,一個字都冇說,一切愧疚、悔恨之情,儘在不言之中。
顧傾城引路,四個人一起退出地窖。
天又黃昏,遠遠的,他們看到了那棵閒雲般覆蓋大地的千年核桃樹。
旅人稀少,天地空闊,巨樹彷彿已經成了此地的唯一主宰者,與天、地融為一體。
與之相比,趕來瞻仰觀賞的遊客渺小如螞蟻。
“旅行者隻看到著名的核桃神樹,卻想不到青龍會在大樹下麵築巢。
其實,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平凡人隻要有飯吃、有錢花就足夠了,身體健康,幸福安樂,他們纔不管社會表象下麵正在發生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能夠做一個渾渾噩噩、混吃等死的平凡人真的是一種幸福。”
顧傾城似乎有感而發。
他們上了巴桑開著的那輛車,奔向紮什倫布寺。
關文意識到,顧傾城一定不是單獨行動,因為他冇看見她開來的車子。
在拉薩,他親眼看見身份還是智者“冰神”的顧傾城與老刀密談,可見他們是一路人。
他不想揭破這一點,此刻節外生枝並冇有什麼意義。
“巴桑,先回家庭旅館去,我們需要短暫的休整,明天再展開行動。”
關文拍拍巴桑的肩。
遠處,紮什倫布寺已經進入視野,重重殿堂以蒼青色的尼色日山為背景,錯落有致地由低到高排列著。
暮色正在圍攏,這座千年古寺的夜晚即將來臨。
清晨與黃昏兩個時段,最容易觸發關文的繪畫靈感,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古人繪製《西藏鎮魔圖》的本意,並非讚美歌頌一王兩公主,而是基於一種憂心忡忡的警示。
將這張唐卡流傳下來,正是提醒世人,羅刹魔女依舊存在,對於人類的威脅並未消除。
“除魔不易,但程大師、天鷲大師等人已經為此付出生命,後代人如果不儘心儘力去做,怎麼對得起那些犧牲的前輩們?
哪怕隻有杯水車薪的力量,也必須一往無前吧。”
關文默默地喟歎,感覺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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