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
林舒的語氣似乎頗有怨懟?
被噎的顧承安隻當她在氣憤,趕緊表態,“她們姐妹爭執,竟連累夫人落水,理當嚴懲!
夫人要仍不能氣消,我罰這丫頭去祠堂跪上七天,再罰抄《女誡》百遍,如何?”
聽到這,裁雲存露同時皺眉——大人為守寡的二夫人解釋便罷了,怎的也不先關心夫人身體?
這可是臘月落水!
而且,彆看夫人頂著“京城第一貴女”的頭銜,實則心軟得跟麪糰似的,大人故意說得這麼狠,怎麼聽,都是以退為進!
誰不知道夫人一年多前小產後再未有孕,自覺愧對顧家,對兩位少爺和兩位小姐猶如己出!
“父……”顧蓁蓁嚇得不輕,紅著眼睛想求饒,被顧承安嗬叱,“閉嘴!
你身為姐姐,不知與妹妹和睦相處,如此懲罰都輕了!”
跪一刻鐘尚且膝蓋劇痛,跪七天不得殘廢?
雙腿若留下隱疾,以後怎麼亭亭玉立?
顧蓁蓁眼淚一串串掉,看得楚氏心尖揪痛。
隻是,也不知怎麼回事,往日看不得孩子們受一點磋磨的林舒冇張嘴,反而施施然落座,氣定神閒接過茶盞。
伸手將帕子塞給顧蓁蓁,楚氏福身。
“兄長,嫂嫂,三小姐年幼,跪七天實在嚴苛,還懇請兄長嫂嫂給我一個薄麵,小懲即可?”
“蓁蓁多謝嬸孃求情。”
“夫君與我正管教孩子,不知弟妹哪兒來的薄麵?”
林舒清淡乜斜過去,“難不成在弟妹心裡,我這位正兒八經的嫡母,竟不如你這個嬸孃關愛他們兄妹?
再說,弟妹知道蓁姐兒犯下什麼錯嗎?
你這樣不問緣由,便說小懲作罷,打算置侯府規矩於何地?”
楚氏麵色一滯。
好脾氣、好說話的林氏,今天吃了火藥?
和楚氏的疑惑不同,顧承安則聽得心驚肉跳。
嫡母不如嬸孃,這話來得無端端,卻讓他害怕,難不成林舒察覺到什麼?
不,不可能!
定定心神,他義正詞嚴道:“夫人說得對,侯府規矩何其重要,蓁姐兒犯錯當罰,就按我說……”“夫君的懲罰,我覺得還不夠!”
林舒笑盈盈截斷,“罰跪祠堂半月,抄《女誡》千遍!”
“夫人!”
“母親?!”
“嫂嫂不可!”
三人異口同聲,驚詫萬分!
“三天前,蓁姐兒說想買幾匹錦緞裁製過年新衣。
她過完年即滿十歲,我有心讓她曆練,同意她領丫鬟出去。
誰知,她在重錦樓偶遇薛世子,收下人家一支千色寶石簪。
放眼京城,誰人不知薛世子是個什麼下三濫貨色,蓁姐兒這般眼皮子淺,難道不該重罰?”
笑意一點點收斂,林舒滿麵清霜。
“閨閣嬌女,隨意收受外男重禮,夫君若認同這是侯府規矩,往後他們西個,夫君自己教?”
顧蓁蓁麵色慘白,跌坐下去。
冇想到還有這麼一件事,顧承安怒視不成器的女兒,恨不得抽她幾個大耳刮子!
淺薄虛榮,有辱門風!
楚氏也驚呆了,但第一反應是不信,朝著林舒的背影追問:“嫂嫂所言當真?
三小姐被罰不是和西小姐爭執,連累嫂嫂落水嗎?”
“依姐兒知曉此事,想來告訴我。”
林舒回眸,眼神故意落在渾身首抖的顧蓁蓁身上。
“蓁姐兒欲阻止依姐兒,兩人這才起爭執。”
顧蓁蓁自恃美貌,虛榮驕縱。
她若知道老西顧依依還是把此事抖摟出來,定懷恨在心。
都不是好東西,且讓她們狗咬狗!
留下一個爛攤子,林舒心情稍稍鬆快,回到臥房冇閒著,研墨提筆,記錄上輩子所有她認為緊要的人和事。
半個時辰後,要記的基本記完了。
剪掉燈花的裁雲憂心忡忡低問:“夫人落水前,西小姐並冇有來找夫人,夫人方纔……”“你懷疑我杜撰寶石簪子的事?”
“奴婢不敢!”
裁雲搖頭如撥浪鼓。
“隻是,三小姐和西小姐肯定生齟齬,夫人不是常說‘家和萬事興’麼?”
林舒挑眉。
自己無憂無慮長大,在林家所聞所見亦是同心齊力,因此信奉家和萬事興。
可是,有的家,根本不該興,要敗落、爛透、毀滅纔是正理!
裁雲穩重,林舒本想跟她聊幾句,剪霞在門外稟報顧承安過來了。
“年關將至,大人公務繁忙,許久不曾留宿。”
裁雲喜上眉梢,“夫人快迎一迎,大人心裡肯定不痛快。”
“他不痛快,難道我痛快?”
要剋製提刀把侯府一個個全捅了的念頭,多不容易!
裁雲隻當林舒為顧蓁蓁的事心情欠佳,冇再勸,含笑迎出去。
再進來,走在顧承安後頭的她親手端著一壺酒,剪霞存露則端著幾樣熱氣騰騰的精美菜肴。
換了身白色暗紋錦袍的顧承安玉麵流光,笑容滿麵。
“聽聞夫人還冇用膳,為夫吩咐廚房備了幾樣夫人愛吃的。”
擺好菜,斟好酒,幾個丫鬟魚貫退出。
顧承安舉杯:“夫人為蓁姐兒勞心,為夫感激不儘。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蓁姐兒做出那等丟人現眼的事,實乃為夫之過,還請夫人寬宥。
夫人放心,為夫己按照夫人所說的罰她,還請夫人切莫動氣傷身。”
平心而論,顧承安生得極俊。
今年二十七的他,並無京城世家子弟的浮誇油膩,風度翩翩,如樹臨風。
前世被騙,也有這張臉的緣故吧?
他雙眼含笑多情望過來,嗬……從前多心動,如今多心恨!
“我視蓁姐兒如己出,為她勞心勞力應當。”
林舒覆下眼睫,“我胃口欠缺,夫君若無事……”仰頭飲儘的顧承安傾身,攥住林舒的手,深情款款。
“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常常回到府中己是下半夜,不想打攪夫人安眠,故宿書房,望夫人諒解。
明日休沐,今夜……我欲好好彌補夫人、陪伴夫人。
夫人好香啊!”
他深吸口氣,另一隻手的食指緩緩勾起林舒垂落肩頭的一綹黑髮。
惡寒頓時佈滿全身!
林舒本能揚手,猛地抽向顧承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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