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確切的說,蕭硯隨如同秋天的癩蛤蟆,戳一下動一下。
得知足,最起碼還知道動。
顧笙很是樂觀的安慰自己。
“娘娘,可要回懿安宮?”
四季輕聲詢問。
顧笙睏倦的打了個哈欠,眼皮鬆鬆垮垮無精打采的耷拉著“乾德宮清靜,本宮先在這裡補個覺,你守好。”
最起碼不用應付打著請安名義來訴苦的進進出出的妃嬪。
搞得好像,是她霸著蕭硯隨,不讓蕭硯隨臨幸後宮似的。
有一遍遍在她麵前裝腔作勢旁敲側擊的精力,還不如直接一包藥藥倒蕭硯隨,來個霸王硬上弓。
不懂事!
乾德宮內是勻長平穩的呼吸聲,靜謐又慵懶。
乾德宮外是春光正好,微風和煦。
李懷謙手捧著裝滿藥材的盒子,腳步輕快的上了馬車。
事實證明,真的冇有一頓打是白挨的。
觀棋也是好運氣。
顧皇後也是個念舊情的。
念舊情的人,又能壞到哪裡呢?
以後言官再彈劾顧皇後時,他一定得替顧皇後辯解一句。
一幫一把年紀的老傢夥,怎麼好意思把花骨朵似的小姑娘罵的體無完膚。
哪有女子生來就能成為一個稱職得體的皇後。
哼,都是雞蛋裡挑骨頭,冇事找事。
不過……
就算是顧皇後出麵,齊首輔心中怕是依舊會不痛快。
看樣子,他在內閣的日子,要水深火熱了。
想到這裡,李懷謙麵上呈現出絲絲縷縷的頹然。
馬車穿街而過。
一回符,李懷謙就捧著藥材盒徑直去了李觀棋的院落。
李觀棋所居的院子有大片的竹林,鬱鬱蔥蔥,風吹簌簌作響。
所以,他的院子也叫竹苑。
“觀棋。”
隔著敞開的書房窗戶,手捧書卷青衫少年郎抬頭。
麵容消瘦,透著不健康的白氣質清淡儒雅,渾身透出一股平和的書卷氣。
李觀棋伸出手指比劃了兩下,微微側頭,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透露出茫然。
他雖鮮少走出竹苑,但也不會與世隔絕。
他記得,今日是父親的朝會時間。
李懷謙抬腳邁入書房,書房裡濃濃的墨香交織著淺淺的藥草香。
“這是陛下和皇後孃娘聽聞你前些日子染了風寒,特意賜下的藥材。”
李觀棋清澈如山澗泉水的眸子一彎,就好似湛藍的天空驀地出現了一抹彩虹,整個人都鮮亮起來了。
李懷謙心中酸澀,他的觀棋明明讀書萬卷才華橫溢性情溫潤通透,可偏偏終其一生都無法踏上青雲路。
三子中,觀棋是最像他的。
可惜了。
李觀棋的雙手飛快的比劃著。
皇後孃娘可還好?
風寒這樣的小事怎麼還能傳到宮裡?
她在宮裡本身就不易,不能給她添麻煩。
“莫急。”
“為父慢慢跟你說。”
李懷謙語氣輕緩,詳略得當的將今日朝會發生的告知了李觀棋。
哪怕觀棋一輩子都無法科舉入仕,他也不希望觀棋做個睜眼瞎。
“觀棋,你可有意娶妻?”
李懷謙的聲音裡深掩著期冀。
這竹苑,實在過於清愴寂寥了。
李觀棋不假思索的搖頭。
李懷謙斟酌片刻,左右環顧,壓低聲音“觀棋,你實話告訴為父,你是不是念著皇後孃娘?”
不怪他多想,他這個清心寡慾醉心學問的兒子,唯有在顧皇後身邊最鮮活。
可,惦記也冇用啊。
武安公府金枝玉葉的姑娘是不可能下嫁給一個啞巴的。
哪怕顧皇後不入宮為後,也輪不到觀棋。
李觀棋:……
李觀棋微微皺眉,滿臉都是不讚同,彷彿是在無聲的控訴李懷謙的胡言亂語。
父親慎言!
事關女子清名,怎能輕率宣之於口。
兒子視顧皇後為親妹,清清白白坦坦蕩蕩。
兒子不願娶妻,與旁人無關,父親不可將罪名加諸於人。
父親,兒子酷愛讀書,畢生的理想就是修訂出聖賢書。
以您如今的官位,兒子若是娶妻,母親勢必會挑選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可兒子殘軀一副,又如何為妻子撐起一片天?
若是小門小戶之女,莫說母親不願,兒子也是不願的。
古往今來都講究門當戶對,眼界見識思維格局認知家教絕不容忽視。
步調一致,才能走下去。
否則,又是一對怨偶。
誤人誤己的事情,又何必執拗。
李觀棋不停的打著手語,慘白的麵頰都因急切染上了血色。
李懷謙老臉一紅,訕訕的笑了笑。
被兒子像訓孫子一樣訓,他也是大乾朝堂獨一份的。
“是為父失言,是為父失言。”
李懷謙連連認錯。
“觀棋,你當真不願意見見齊府的表姑娘嗎?”
“顧皇後說是個性情柔順的……”
李懷謙依舊有些不死心。
他這個老父親也陪不了觀棋一輩子啊。
李觀棋比劃“父親在欺我不能言嗎?”
李懷謙:……
“行行行,為父不勸了。”
“等你以後年老色衰想起娶妻生子了,也心有餘力不足了。”
李觀棋臉漲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收好藥材,就重新捧起了書。
李懷謙心中哀嚎,他一腔慈父心終究是錯付了。
李懷謙輕咳了兩聲,雙手背在身後,正色道“吾兒還年輕,天大地大,總有奇花異草能人義士能治你先天之疾。”
李觀棋麵上不悲不喜。
這麼多年,他已經想開了。
小時候,還不死心,相信但凡有疾必有藥醫的話。
喝了很多很多的苦藥,紮了很多很多的針,泡了很多很多的藥浴,試過很多很多的偏方。
母親甚至都相信了神鬼之說,三步一磕到國寺為他祈福。
所以,他也經曆了數不清的失望。
到現在,如古井,波瀾不驚。
他放棄了。
可父親母親還冇有。
李觀棋勾勾唇角,溫順又虔誠的對著李懷乾點了點頭。
身為人子,不能讓父親母親臉上增光,已經是他的不孝。
“觀棋,有空多去陪你母親用膳。”
“你在,她就能多用不少飯。”
李懷謙伸手拍了拍李觀棋的肩膀,滿是憐惜。
李觀棋又是一頷首。
其實,父親說錯了。
他在,母親眼眶會紅紅的,會側過頭偷偷掉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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