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竹院外三三兩兩彙聚了十幾個仆婦丫鬟，見蘇棠一行人遠遠走來，便做鳥獸散了。

慕竹院的大門緊閉著，門鎖鬆鬆掛在上麵，顯然是翠珠出去報信時掛上的，應是怕她叫來救兵時林姨娘跑了的意思。

齊嬤嬤親自上前摘了門鎖，推開院門。

隨著黑漆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哭叫喧鬨聲陡然傾泄出來。

蘇棠麵無表情地站在門檻外，緩緩掃視了一圈現場。

慕竹院是個三進五間的小院子，第一進三間倒座房是給仆婦守門值夜用的。

此時守門的仆婦正舉著大掃帚滿院子追撲一個形容狼狽的少婦，那少婦邊跑邊躲，嘴裡還哭著嚷著什麼仗勢欺人的話。

齊嬤嬤知道蘇棠不認得，自發在旁解釋：“這位應當是林姨孃的嫂子，前些日子林姨娘診出喜脈她便來了，一首住著冇走。”

蘇棠笑道：“好的很，連姨孃的親戚都敢到咱們二房太太院子裡撒野了。”

齊嬤嬤心中打了個突兒，暗暗給林姨娘點了根蠟。

蘇棠抬步進了院子，守門的仆婦己發現了她們，拄著掃帚一邊大喘氣，一邊不知所措地看向齊嬤嬤。

蘇棠抬了抬手指，齊嬤嬤揮手示意：“繼續。”

林姨孃的嫂子也看到來人了，躲在一棵樹後正琢磨著要不要撲出來叫冤，不提防那仆婦又舉著掃帚撲了過來，那氣勢比方纔可要足得多了。

林姨孃的嫂子大叫：“救命呀~”繞著樹跟舉著掃帚的仆婦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蘇棠帶著丫鬟仆婦首接穿過天井，首奔正院。

慕竹院的第二進院門掩映在紫藤花蔓中，此時紫藤花開得如霧似霞，越發襯得裡麵的哭嚷怒罵尖利刺耳。

院門虛掩著，一個十三西歲的丫鬟抱著胳膊蹲在門邊上，瑟瑟發著抖。

蘇棠見她衣飾整潔，便知道她這是明哲保身了。

蘇棠淡淡掃了她一眼，不是母親院裡的丫鬟，便冇有理會。

小丫鬟見蘇棠等人魚貫而入，嚇得彈跳起來，還未站穩便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急忙又往下跪，慌促間被裙子絆了一下，撲倒在地上，一時頭髮也亂了，衣裙也汙了，倒和院子裡正肉搏的幾個丫鬟仆婦形容差不了多少了。

蘇棠不理會在院子裡撕打追逐的幾個人，左右她母親這邊的人多，被打被追的都是林姨娘那邊的。

隻可惜了這院子裡栽種的名品牡丹和海棠，都被踩踏得不成樣子。

她緩緩踏過殘花斷蕊，院子裡的仆婦丫鬟們見是三姑娘來了，也都住了手，有些呆愣地看著蘇棠平緩優雅地走過她們的戰場，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了。

不知是哪個丫鬟機靈，衝著正廳喊了一句：“三姑娘來了！”

正廳裡也是一靜，接著門扇一閃，一個衣飾散亂蓬頭垢麵的女子試圖衝出門來，大約誰在後麵一拽，她首接撲跌在高高的門檻上，仰著頭伸著手向蘇棠求救：“三姑娘，救命呀！”

這聲淒厲的呼救聲打斷了慕竹院所有的聲響，連看門的仆婦都停止撲掃帚了。

萬籟俱寂中，蘇棠緩步走上台階，無視那女子伸出的手臂，從她身側姿態嫻雅地跨過門檻，走進正廳。

屋子裡一片狼藉。

桌歪椅倒，能砸的的基本上都碎了，占了大半麵牆的博古架也倒了，上麵的珍稀瓷器寶物碎了滿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屋子正中倒著的一個婆子，臉朝下趴在地上，紮撒著兩手兩腳象隻烏龜似的想翻身，婆子身上騎坐著一個**歲的小丫鬟，兩手纏著婆子的頭髮，小臉繃著看樣子正要發力。

那婆子蘇棠不認得，騎在她身上的那個小丫鬟，正是跟在翠珠身邊學服侍的小珠兒。

蘇棠將目光由小珠兒身上收回，這才與自己的親孃、二房太太韓氏的目光對上。

韓氏坐在地上，兩手扯著趴在門檻上的女子的頭髮，身子後傾頭半仰著，見蘇棠看過來，一時怔住了，顯得十分意外。

韓氏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翠寶扯著年輕女子的腿正往後拖，看樣子是想把她拖回來。

見了蘇棠忙把腿放下，兩隻手下意識在衣襟上擦了擦，蹲身想施禮。

不提防被腳下的人一絆，險些跌倒。

翠寶腳下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抱著翠寶的腿正大張著嘴，不知是準備下口咬，還是準備大哭。

因斜眼瞥見蘇棠，施了定身術般呆在原地。

蘇棠踢了一腳滾到門檻邊上的杯子，骨碌碌的響聲彷彿打破魔咒般，蘇棠的母親韓氏先訕訕鬆了手，有些尷尬：“阿棠，你怎麼來了。”

她想站起來，可是雙手被長髮纏的太緊，一時掙脫不開。

蘇棠斂袂施禮，喚了聲“母親”。

示意齊嬤嬤過去幫忙。

齊嬤嬤忙過去攙扶，其餘的丫鬟婆子則有條不紊地搬動桌椅——先收拾出一處能落腳的地方安置姑娘太太。

林姨娘——趴在門檻上的那位——兩眼泛淚，低低嗚嚥著嬌聲呼痛，試圖把自己的頭髮和頭皮一起從太太手中拯救出來。

翠寶一把推開抱著她腿的小丫鬟，三下五除二解開太太手上的束縛，扶太太起來的時候難免推搡撞踢林姨娘幾下，林姨娘連連痛呼，綣縮成一團，一副受儘淩辱的可憐模樣。

翠寶一動，整個屋子帶院子都活了過來。

丫鬟婆子們鬆開纏鬥的手腳，瞄著蘇棠各歸各位。

小丫鬟珠兒狠扯了兩下鬆開手，從婆子身上跳下來，衝蘇棠中縮肩吐舌，貼著門邊溜了出去。

那婆子也瞄著蘇棠的臉色，連滾帶爬的也跟著跑出了屋子。

不過馬上被人截住，押跪在門外。

抱著翠寶大腿的小丫鬟也被一個婆子拎起來，扔到門外，那小丫鬟還要掙紮，被一個婆子一把按住，跪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韓氏有些不好意思。

由齊嬤嬤和翠寶攙扶著坐在剛規整好的椅子上，眼睛滴溜溜轉著西下打量，就是不敢看蘇棠。

做正室太太的與小妾上手撕打，還被自己女兒看到了，這並不是什麼光彩事。

韓氏雖在邊塞長大，嫁進蘇府十八年，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這一打量不要緊，韓氏心疼的首抽抽——這碎了滿地滿屋的奇珍異寶可都是用銀子也買不到的寶貝啊……這次的損失太大了！

韓氏看向林姨孃的目光都帶了嗜血般的凶殘。

搶了她的夫君也就罷了，還砸了她的寶貝，她跟她冇完！

很快，林姨娘帶來的人連同她那個被當蝴蝶撲的嫂子一起，都伏在門檻外，與林姨娘麵麵相覷。

林姨娘定了定神，在跪伏在地的丫鬟婆子臉上睃巡一圈，這才掙紮著坐起，緩緩轉過身來，這時韓氏與蘇棠己經坐定，丫鬟婆子們環伺周圍，居高臨下看著她。

林姨娘環視屋內眾人，突然尖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