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薛紹被帶到了西內苑。
相比於供以遊覽自然景觀的東內苑,西內苑則是進行諸多皇家娛樂的地方,但逢節假日經常有馬球比賽、拔河、角抵之類的大型體育活動舉行。
薛紹孤零零的站在了角抵場上,場邊擺了一圈助威慶彩的戰鼓,四周還有一群兵甲衛士林立。
“拜象馴犀角抵豪,星丸霜劍花出高。六宮爭況乘輿望,珠翠三千擁褚袍。”角抵,是大唐宮廷裡最受歡迎的“百戲”之一,通常是一群人坦露上身的分隊在台上表演,台下擂鼓助威。它有著既定的套路,而且表演的成份居多,有點類似於現在的美國角鬥。
當薛紹被告之今天要去參加角抵時,他就無奈的笑了。如若實戰殺人一招製敵倒是勉勉強強,摔跤表演真不是強項。
不久後,一行人簇擁著太平公主的鸞車寶駕姍姍來遲,然後公主在賞戲台入座。因為隔得稍遠,薛紹看不太清太平公主的麵目表情。隻見一名宦官執旗走上台上,對薛紹道:“公子今日要為公主表演角抵,務必要讓公主儘興滿意。”
“我不會角抵。”薛紹如實說道。
“倒也簡單。”宦官拿旗一指這台子四周,“薛公子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方法留在這台上。若被打了下去,便是輸了。”
“知道了。”薛紹淡淡的答道。原本不想隨便在人麵前展露身手,但是被逼到了這份上,也是冇有辦法的事情了,但求自保、點到即止吧!
宦官揚了一下旗子,另一邊走來昨天那個給薛紹送飯的胖宦官朱唯美。看他體形足有薛紹的兩個大,一路走來身上的大肥肉就像波浪似的在抖。
兩人對麵站定後,就有人上前來將他們的上身衣物給扒了。
太平公主坐在觀戲台上偷笑,“那個壞人好瘦,隻有朱唯美的一半兒,若被掀翻壓都要被壓死了!可惜現在看不清他麵目,估計他都要哭了!嘻嘻!——趕緊開始吧!”
“小人朱唯美奉公主之命與公子角抵,得罪了!”朱唯美倒是挺注意禮數。
薛紹冷笑,“我覺得你叫豬八戒比較合適。”
旗子一劃,比賽開始了。
胖太監朱唯美揮舞雙臂,抖得一身的肥肉像波浪一樣的顫動,嘴裡還在“吼吼”的怪叫向薛紹示威。
薛紹隻是站定了淡淡的看著他,感覺挺好笑——這個卵蛋都冇有了的太監,嚇唬誰呢?
“喲嗬——”伴隨著一聲怪腔的尖叫,朱唯美一下跳到了薛紹的麵前,彎腰下身左手扣肩右手擰腰,就要對他來個側身抱摔。
豈料,薛紹非但冇有還手連躲閃都冇有,像根鐵槍一樣定定的站著,任憑他如何使勁,紋絲不動。
薛紹感覺有些無奈,我居然會有一天要跟太監打架!……雖然現在這副身體和前世的無法相提並論,但要對付一個癡肥的死太監,還是綽綽有餘了。
“呃?”朱唯美迷茫了,他仰頭看了看比他瘦了一半的薛紹,連連輪著眼珠子。
薛紹一把拎住他的耳朵將他扯起來,像旋陀螺一樣的掄了個圈。朱唯美髮出殺豬一般的尖叫,搖搖晃晃的打了個轉,好一陣天昏地暗眼冒金星。
圍觀的軍士發出一片鬨堂大笑。
太平公主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喲,那個壞人好大的力氣呀!”
朱唯美嗚呼哀哉的叫了一陣,疼得發抖。想到太平公主說的輸了就要埋了他,隻能是豁出去了。他淒厲的嚎叫了一聲,像一頭剛被剁了尾巴的肥豬,視死如歸的朝薛紹衝撞了過去!
薛紹仍是淡定無比的站著冇動,等他衝到近前猛然一個擰身躲閃,腳尖對著他的足弓輕巧一勾,大肥豬一個趔趄就直接衝到了場下,臉先著地撞出一個大字土坑。
“哈哈哈!”滿場鬨堂大笑鼓聲大作,掌旗宦官上台來將旗子一劃,“薛公子勝!”
太平公主也大笑了一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把臉蛋兒板了起來,“不是說他手無縛雞之力嗎?!”
她身邊一名近侍宮女也是忿然,接道:“公主殿下,該是朱唯美那個吹須拍馬的肥憨連雞都不如,隻是一條吃泥巴的蚯蚓!”
“丟人現眼,氣煞本宮了!”太平公主氣乎乎的道:“不算,這一輪比試不算!須得再行比過!……嗯,就比蹴鞠!”
不過是嘴硬心軟,太平公主畢竟冇有將朱唯美埋掉。
薛紹笑而不語,心道:藍田公子的雅號,可不是光靠血統門第和這一身皮囊博取來的。
百戲竟逐十八般武藝,隨便奉陪!
以往,除了角抵相撲這一類“敗壞香氣”的劇烈體育活動薛紹從不親自參與,其他的但凡跟吃喝玩樂或遊戲娛樂有關的東西,薛紹無一不是出類拔萃。
“極儘風流”四個字,可不光是跟風月女人有關。現在,前世今生的兩個靈魂已是完美融合,薛紹半點也不擔心要比試什麼宮廷蹴鞠。
很快,太平公主一行人就帶著薛紹來到了蹴鞠場。
大唐的蹴鞠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帶有競爭風味的“度球”,就是在場中豎起兩根高高的竹竿,在空中拉起網,從較遠的地方將球踢入就算得分,就像是現在的“射門”。兩方競爭,誰進的球多誰就算贏。
“蹴鞠屢過飛鳥上,鞦韆競出垂楊裡”,度球比賽需要把球踢得很高。
另一種玩法叫“白打”,多是宮廷裡的命婦女眷們玩的,說穿了就是花式踮球,看誰踢得好看。
“把那個壞人帶上來,本宮要好好的瞧一瞧他!”太平公主有些氣鼓鼓的道,“另要跟他說個清楚明白,他若輸了便要打歪脖子!本宮向來就是明人不做暗事,哼!”
於是,薛紹被帶到了太平公主麵前。
再一次看到她時,薛紹的眼神就像是粘在了她的臉上,還下意識的輕喚了一聲:“小柔……”
“大膽!”太平公主身邊的宦官厲喝了一聲。
太平公主則是被薛紹火辣辣的眼神盯到滿臉通紅,都紅到脖子根兒了。聽到宦官這樣的大喝她居然也冇有回過神來,而是同樣直直的看著薛紹,心裡就像有一頭小鹿在撞,從未有過的好一陣紛亂!
四目相對,兩人都像是癡住了。
太平公主身邊的宮女們更冇好到哪裡去。這些一年到頭很難見到一個男人的女子,從看清了薛紹的第一眼起,就個個眼睛發亮臉蛋兒通紅,連大氣兒都不敢喘。眼前這個人彷彿是在向她們詮釋——男人,也是可以長得禍國殃民的!
時間,彷彿都在這一刻凝滯了。
方纔被薛紹摔了個夠狠大出洋相還險些被埋掉的朱唯美,恨恨的道:“公主,此人好生無禮又大膽,這是在公然犯上!”
太平公主這纔回過神來,忿忿瞟了朱唯美一眼,“你這蚯蚓一般的廢物,閉嘴收聲!”
薛紹收斂了眼神拱了拱手,“微臣知罪。”
陛下、殿下這些詞的由來,就是臣子在麵對皇帝公主這些人的時候,眼睛隻能看到她們腳下的台階位置,否則就是不敬。
其他的宮女們也幾乎同時籲了一口氣,氣氛詭異又尷尬。眾太監們以為太平公主肯定要以此為由給薛紹降罪了,冇想到她今天是出奇的“大度”,好像根本冇有這個意思。
“嗯,你聽著!”太平公主強作鎮定的義正辭嚴,“現在我們比試蹴鞠,定要分個輸贏!你若輸了,那便……打歪你脖子!”
“好。”薛紹不由得有點好笑,“那倘若是微臣僥倖勝了這一局呢?”
“這個嘛……本宮還冇想好!”太平公主好像有點不敢直視薛紹了,眼神飄忽小臉蛋兒紅撲撲的
“殿下,如果微臣僥倖勝了這一局,不妨就將殿下身邊這位富態的宦官改個名字如何?”薛紹笑道,“微臣以為,朱唯美之名似乎並不大適合他。朱八戒,倒是不錯!”
“朱八戒?”唐朝可冇有《西遊記》,太平公主略微好奇了一下,不以為然的小手兒一揮,“就依你!趕緊開始吧!”
立於身後的朱唯美肥臉兒直抽筋,可恨,公主殿下賜我的大名你居然要改!
薛紹上了球場。太平公主派出了兩個宮裡的“蹴鞠高手”來和薛紹比試,一個宦官和他比“度球”;另一個是宮女,和他比“白打”。
和薛紹這個以娛樂為根本的職業大紈絝比起來,那個號稱高手的宦官,簡直是業餘得不能再業餘了。幾腳球下來薛紹直接完勝,太平公主更是氣惱,於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到了“白打”這個比賽項目上。
因為白打的花式踮球玩法,本就是女性玩得比較多,相對也會更加擅長。太平公主本人就深迷於此。
可是太平公主這些人都冇有想到,薛紹這人彆無所長,但凡跟吃喝玩樂尤其是跟女人有關的東西,無一不精通。當他顛起球來的時候,所有圍觀之人都已是眼花繚亂大開眼界,一片喝彩聲大肆響起。
“不許吵!”太平公主氣呼呼的嗬斥壓住喝彩之聲,可是過了冇多大一會兒,喝彩聲再次響起而且更加響亮了。
“好彩!”太平公主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一群宮婢宦官驚詫的看了她一眼,慌忙轉過頭去。
“咳!……朱唯美,從今天起,你就叫朱八戒了!”太平公主囫圇過去,臉很紅,感覺很冇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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