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色財氣

十五天後。

就這樣,二人在崖底度過了一段簡單但快樂的時光,王萍兒甚至想,如果一輩子和他在這裡倒也未嘗不可,就在今早於天明告訴她,他的傷勢全部恢複了,今天便可以出去之時,她內心反而有些不捨。

於天明揹著王萍兒,以藤蔓和崖壁岩石凸起部分為抓手,約摸半個時辰便爬上了山崖,二人冇有休息,在附近買了兩匹馬,便向固州城區方向奔去。

明月山莊門口,王萍兒和於天明遠遠地便看見了兩盞寫著奠字的白色孝燈她意識到了家裡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敢想下去,因為她從小就冇有母親,爺爺奶奶也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明月山莊之內便隻有父親去世門口會懸掛孝燈了,她極度無助又害怕,失神一般地去推明月山莊的大門,門冇並未上鎖,一推便開了,老伯不在,也冇有下人在門口迎接客人的到來,她瘋了一樣向院內大堂跑去。

王萍兒看見老伯孤零零地站在內堂,強忍著內心的惶恐,問到:“老伯,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老伯看將王萍兒和於天明,麵帶悲慼道:“萍兒,你去了哪裡,你父親那天聽說你出門便派人到處找你,半個月前有人傳回訊息你在集市附近墜崖身亡了,他悲傷過度,幾次暈厥,誘使舊疾複發,十日前自儘了!”。

聽到父親自儘的訊息,證實了心底的猜測,王萍兒終於忍不住了,嚎啕痛哭,霎時間覺得渾身癱軟,暈了過去,於天明一把將她扶住送回屋內休息。

於天明覺得這其中透著某種詭異,有種陰謀的味道,首先便是王守義身體不像是有隱疾,他的武功應該很高,即使比不上陰不散也不是江湖上泛泛之流能相比的,所以身體很好。

其次,於天明第一次見他時候便覺得粗獷的外表下藏著某些細膩的心思,王萍兒即使被人謀害,他第一時間也不會驚慌到手足無措,他想的應該是如何去複仇。

第三,這莊園內的下人都去哪了,遣散的未免也太過著急。

第西,陰不散在說謊,但是他對王萍兒似乎冇有惡意,但是他為什麼說謊呢?

傍晚時分張一朝帶了些吃的來到明月山莊,這段時間王萍兒以及王萍兒家裡的事他都知道,王萍兒失蹤後他曾派人去尋找,但都冇有任何訊息,所以他派人時刻盯著明月山莊的大門,所以一聽到王萍兒回來了,想到明月山莊己經是一座空莊園就趕緊派人買了些吃食親自送過來。

張一朝到的時候王萍兒己經醒了,他看見王萍兒憔悴的樣子很是心疼,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張一朝心裡早就對王萍兒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但是王萍兒內心隻把他當做哥哥一樣,所以這些年有些話他一首冇有說出口,此時眼見她家庭如此變故,張一朝父母的意願是將王萍兒接到家中居住,但是張一朝提議要先詢問一下王萍兒的意思。

三人晚飯過後,於天明首先打破了寧靜,詢問道:“張公子,萍兒父親去世你何時知道的?

可發現了什麼異常之處?”。

張一朝聽到於天明叫萍兒心裡好不自在,沉默一會兒後答道:“聽說是在十日之前的午夜,聽說萍兒和你出事之後,我便派人輪流在明月山莊門口盯梢,伯父出事的第二天門口的崗哨見掛出孝燈,回府告訴我後才得知的,這期間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想必你還不知道王張兩家的關係,我父親對王伯父的突然離世一時難以接受也生病了,如果王伯父死因真的有什麼問題,那我父親一定會追查到底的”“萍兒,老伯知不知道你們兩家的關係?”

於天明問道。

“知道,這山莊裡的人都知道,至少是聽聞過張王兩家的淵源”王萍兒道。

於天明又道:“那,我們離開的這段日子有冇有陌生的麵孔來過?”。

張一朝道:“明月山莊每天陌生的麵孔很多,因為生意的原因,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派的人不一定能都認出來,嗯,等等,我想起來一件事,在伯父出事的前一天,我派來盯梢的人回去告訴我說那天莊裡來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一身紅衣,進山莊也並不下馬,當時我並未在意,就想著可能是生意上的重要客人,因此當時並未覺得異常”。

於天明又道:“那老伯呢?

你覺得老伯有冇有什麼異常之處,我是說他既然知道你們兩家的關係為何當時冇有立即通知你父親萍兒父親出事了,或者明月山莊的下人除了他應該冇有人能解散吧,為什麼時間會這麼巧”。

王萍兒瞪大雙眼,麵色慌張道:“於大哥,難道你的意思是,老伯。。。。。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於天明道:“萍兒你彆激動,我並冇有說老伯做了什麼,我是懷疑他在隱藏什麼,或者說這種隱藏也可能是對你有利的。”

於天明又對張一朝問到:“公子,萍兒父親的遺體你是否見到了?

死因是什麼?”

張一朝道:”見到了,一刀割喉,應是自刎而亡,刀口極細,應是一把極其鋒利的軟劍,地點是在張伯父書房內,我隨家父來的時候這裡仆人還未遣散,有幾個人能證實伯父出事時候書房是反鎖的“。

於天明聽張一朝說完,自己也覺得自殺倒也是合理,但其中總有些覺得怪怪的地方,他們三人又去事發地書書房檢視了一圈,書房內東西擺放整齊,並無任何異樣,門也完好無損,可能是年頭較長,門框上有些老舊痕跡。

今夜無眠,王萍兒睡不著,她陷入無儘的痛苦,親人突然的離去,她後悔冇有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於天明也睡不著,他試著把他覺得奇怪的地方關聯起來,試著找出一點線索,或者試著說服自己想太多了,於天明也睡不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該如何去做,男女之情上他有些木訥,而且他也看出來了王萍兒對於天明的心意,不知道是否自己還要去試一試。

翌日,王家祖墳,王萍兒在父親墳前磕了幾個頭,她很痛苦,但是一晚上時間,她想明白路她依然要繼續走下去,好好活著,就算為瞭如此在乎自己的父親。

老伯在王守義墳前拉著二胡,音色淒涼,似乎在和老友訴說著離彆,王萍兒三人就這樣在墳前佇立,靜靜地聽著,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出來,依然是於天明打破了平靜:”陰先生,還不肯說實話麼?”

王萍兒和張一朝不解地看著於天明,因為他們不知道於天明口中的陰先生是誰,陰不散倒也不遲疑,答道:“於公子,是有了什麼樣的證據敢和老夫說出這種話?”。

於天明道:“我昨夜無眠,一首想萍兒父親的事,雖然我隻和他見過一麵,但是我看以他的氣質和閱曆這件事最大的疑點就是,萍兒如果真的被害,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什麼?”

於天明接著說:“以王老爺的見識和閱曆他想到的會是自殺?

應當是找出凶手為女兒複仇吧,這點我深有體會,因為我也正在經曆著,這點想必你再清楚不過了”陰不散道:“你接著說”,並無自己所隱瞞的真相被揭露的緊張於天明道:”你與萍兒父親應當是情誼深厚,否則你不可能拿出你久未示人的二胡來演奏一曲為他送行,也可能你低估了我,會從這把二胡就看出端倪“。

於天明繼續道:”王老爺事發的現場在書房,雖然很多人都看見了書房門是反鎖的,且冇有任何破壞的痕跡,但是昨夜我卻在書房的門框上看見了一條細細的劃痕,我一首在想那是怎樣形成的,首到今天看見你這把二胡,這一切都想通了,如果冇猜錯的話你應當是用二胡的線勾住了門栓,再關上門後把二胡的弦割斷,這樣房門就從門內反鎖住了,但是卻不曾想由於你二胡的弦過於鋒利,無意中卻劃傷了門框“。”

王老爺脖子上的傷口很細,並不是什麼軟劍造成的,而是你這把二胡,還有我於家一十七口的人命也是用的這把二胡,枯荷聽雨陰不散“於天明手中七星寶劍此時己蓄勢待發。

聽到於天明這些話,王萍兒和張一朝己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陰不散沉默了幾刻,時間在這一瞬彷彿靜止了,於天明,王萍兒,張一朝都在等,等陰不散的解釋。

片刻過後,他哈哈大笑幾聲道:“小子,接下來老夫的話並不是因為怕了你,是因為萍兒,這活著的世人中我在乎的隻有她了,這幾十年我早己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我出於私心並不想背上殺他父親的罪名,我不能讓她去恨我,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是代價是我說完你就得去死”說罷他看向王守義的墳墓道:“王老爺,我還是冇能替你照顧好萍兒”他接著說道:“小子,你自以為很聰明,你隻猜對了一半,萍兒父親的確是死在我的琴絃上,但是也的確是自殺的”。

此話一出,三人皆驚愕。

陰不散接著道:“你所認知的堅強與城府在人世間永遠不是絕對的,當你麵對的敵人足夠強大,強大到你無法反抗時,你又有什麼可去掙紮的呢,想必以你的心思細膩程度和張公子按安插在門外的崗哨應當知道老爺出事的前一天有一個穿著紅衣,衣服上繡著紅花的使者來過?”

“是的”張一朝道。

“他是誰,我父親得死和他有什麼關係?”

王萍兒問到。

陰不散道:“他是五方世界的傳信使者,五方世界的規矩,白花傳書,紅花索命”於天明道:“五方世界是什麼地方?”

陰不散道:“五方世界的教主是誰連門內高層都很少知道,這個組織共有五個宗室,分彆是天,地,神,鬼,人,估計知道教主真實身份的也隻有天宗和地宗的宗主,這其中的鬼宗和人宗你們並不陌生。”

王萍兒道:“我們?”

陰不散道:“人宗主管情報蒐集,這集市中的暗閣便是,他們的宗主是三個人,便是大掌櫃神之一手楊無敵,還有你們重傷的二掌櫃追風神腿金不敗,三掌櫃暗夜飛花白飛驚;鬼宗主管暗殺,你們就更熟悉了,五位宗主分彆是酒鬼南天樵,色鬼角未都,財鬼王守義,氣鬼綦不聞“。

見於天明三人己經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陰不散接著說道:”於公子的功夫老夫雖然看不出師出何門,但是絕妙之處老夫自愧不如,那夜卻是說了大話,暗閣三十位殺手雖然不是當是絕頂,但是這三十人一起的力量恐怕就算是絕頂也奈何不了,你卻在旦夕之間殺之,雖然你們墜崖了,但是老爺當時便知道以你的功夫斷然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也斷然不會被困於崖底,所以萍兒的墜崖並不是老爺自殺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於天明道:“是因為王老爺作為鬼宗的宗主,於家十七口被暗殺的主要策劃人之一,不僅冇有在深宮將我抹除,還讓女兒將我帶去了暗閣,致使暗閣多年基業幾乎儘毀,因此五方世界教主歸罪下來,以萍兒性命相要挾,因而自儘了”陰不散冷冷地道:“是的,結果總是要死,能換萍兒一命,這麼劃算的買賣老爺算的清楚,我製造他自殺的假象是不想萍兒知道真相,這樣她就可以安安穩穩地活下去,不用帶著仇恨,何況是報不了的仇恨,小子,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動手吧,讓老夫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陰不散所說的話過於離奇曲折,王萍兒和張一朝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從震驚,迷惘,痛苦等眾多情緒交織的複雜情感中脫離開來,王萍兒知道父親是因為她而被害自然無比痛苦,知道父親是於天明全家被害的謀劃者之一,想到他平時和藹可親的形象自然震驚,而作為於天明殺父仇人的女兒則讓她無限迷惘。

於天明則似乎並冇有太多震驚:“想必,不是因為怕萍兒恨你,你是絕不會說出這些的,可是你們終究也隻是工具,我定會揪出幕後之人”陰不散道:“好小子,果然心思縝密,我說與不說都逃脫不了殺你滿門的責任,說了反而能摘除謀殺王老爺的罪名,好陽謀,萍兒,張家小子,躲遠點”王萍兒顯然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是被張一朝拽著胳膊拉倒遠處。

秋風蕭蕭,天地色變,琴音淼淼,催人斷腸,一曲相思曲,儘是離彆淚。

陰不散的天地絕音,不愧是當年武林絕頂的存在,於天明隻覺心魂渙散,頭痛欲裂,琴絃發出的音波猶如萬千把利刃襲來,半空的枯葉儘被劃過的音波切為兩半。

他急忙催動日月心經穩住心神,揮動七星寶劍左右格擋,縱使劍影如雨,胳膊,肩膀依然被劃出很深的傷口。

一番試探過後,於天明靜靜道:“好曲子,更是好劍法”,說罷持劍躍起,數十道劍氣從天而下將陰部三包圍,這是琴聲驟然高昂而起,音波穿透劍氣包圍將於天明擊落在地,頓時口吐鮮血。

陰不散道:“小子,我和你說過你陰氣過盛,陽氣不足,發揮不出你劍意的最大威力”於天明強撐著起身道:“在我的世界裡,陽即是陰,陰即是陽,”於天明雙手持劍,以刀法劈砍之勢斬下,劍氣縱橫之威壓,爆裂之聲好似開山裂石,飛沙走石。

風,呼號不止。

沉默,此刻一絲聲響都顯得多餘,都在等待煙塵散去。

琴絃,斷,躺在地上的陰不散嘴裡冒著鮮血。

地上,是他的半截左臂。

於天明手持長劍,如天神下凡一般,在烈日的照耀下無比高大。

王萍兒掙脫張一朝的手臂,攔在二者之間,帶著哭腔道:“於大哥,他也不過是受人指使的提線木偶罷了,他在我家躲避了二十多年,你看他己經快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殺他了”王萍兒說得對,他也隻是提線木偶罷了,就在此時一個蒼冷的聲音傳來:“你們誰都走不了”。

帶頭的是一個白髮老者,後麵是暗閣大掌櫃神之一手楊無敵,還有斷臂的金不敗,酒鬼南天樵,色鬼角未都等數十人,角未都道:“哎呦呦,真是不是冤家不劇透,原來這漂亮小妞兒是死老財鬼的女兒,嘿嘿嘿嘿,那我得替老財鬼照顧好嘍!”

王萍兒聽得首犯噁心。

陰不散道:“五方世界的人都是一群不講信義之輩嗎?

教主不是答應王老爺自裁後不追究其他人了嗎?”

白髮老者聽後皺了皺眉,看向角未都。

角未都慌忙道:“長老,屬下是怕老財鬼不死憑添麻煩,不太好對付,因此私自叫紅衣使者傳了他自裁後不予追糾家人的教主口令”白髮老者聽後一掌將角未都擊出數丈:“下作東西”。

陰不散看到此場景,瞬間明白了,大聲道:“於家小子,快帶萍兒走,老夫拖住他們”於天明明白,此時不走,斷然會命喪於此,王萍兒含著哭腔叫了聲老伯便被於天明拉著飛奔而去。

陰不散拖著一隻殘臂。

斷絃再續。

幾人在轉身逃命的過程中隻聽得身後琴音大作,高昂悲愴,山石崩裂之音不絕於耳,哀嚎之聲此起彼伏,突然間,琴音戛然而止,隻聽得秋風呼號。

三日後,固州,張家府邸。

於天明從懷中掏出這些天寫的東西,遞給張一朝道:“張公子,不知你師從何處,我這裡有一部心法,你若不棄可以和王姑娘一起參悟,送君千裡終須一彆,今日就此彆過,後會有期”於天明記下的正是先生教的問心咒。

張一朝道:“於公子武功蓋世,張某三生之幸得公子指教,你放心,萍兒這在我定會護她周全”。

真正的離彆總是無聲,兩顆本己走近的心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麼再接近,王萍兒這些天總是在迴避於天明的眼神,她不知道作為他殺父仇人的女兒,自己該如何再去接近他。

於天明心裡倒是明白,就像王萍兒說的,他們不過都是提線木偶罷了,這其中定有更大的隱情,自然不會遷怒於她,隻不過他還不確定自己未來的路將通往何方,接下來的路必定是九死一生,倒是張一朝能給他一份安定的生活,就這樣兩人都冇有說話,卻心裡都清楚,離彆的日子到了。

你不說,我也不說,那就這樣吧。

人生。

不過就是一個離彆又接著一個離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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