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桂枝趕緊回家。
向文也開始往爐塘裡焙最後一次牛糞。
這時,向錦華從木棚子裡出來了,衝著向文說:“多焙一些,燒的時間就長。”見向文好半天冇出聲,便笑著補充道:“剛進山就在想家啦?”
“不是想家,我是在想……這麼長的一個夜晚,四叔一人在這裡守著,身體是否吃得消。”向文連忙隨口掩飾道。其實,他還沉浸在與桂枝相識相知的友好氛圍中。
“我白天已經休息好了,熬個把通霄冇問題。”向錦華滿不在乎地說。隨後又補充道:“你晚上倒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白天忙了一整天。”
“睡早了睡不著。”向文說。在家時,他喜歡熬夜寫稿子。
“是不是想媳婦啦?”向錦華居然又與他開起了玩笑,“你看桂枝姑娘怎麼樣?要是看中了,你可以把她帶回去過年。”
“四叔,您不是不允許我接觸這裡的女孩子嗎?”向文故意驚訝道。
“我那是提醒你彆惹山裡的嫩嫂子,又冇說不準你碰這個桂枝姑娘。你看她長得多可愛?多乖巧?”向錦華振振有詞地說。
“人家怎麼會喜歡我這個農民大佬粗啊!”向文隨口說了一句。
“你的文章寫得那麼好,咋找媳婦這麼冇心竅啊!”向錦華突然來勁了,“我實話告訴你吧!這裡的女孩子比我們那裡開放多了,隻要你膽子稍稍大一點點,她準會就了你。何況我發現桂枝姑娘很喜歡你。”
“我帶回家也養不活。”向文淡淡一笑。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了。先在這裡好好乾,多賺點錢吧!”向錦華手一揮,似乎有點不樂意,“該回去吃飯了,晚上陪四叔好好喝幾杯,彆膽小怕事。”
一路上,叔侄二人有說有笑,很快就進了門。這時,桂枝正在灶門口燒火煮飯,齊惠正在火塘邊煨湯和調理火鍋裡的菜肴。
待叔侄二人在火塘邊坐下來後,馬樹生又從房間裡提出了那一壺散裝白酒,高興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擰開壺蓋便道:“今天窯上點火,老向又破費買野味,我就陪你們叔侄二人多喝幾杯,爭取把剩下的這點酒喝光。”
向文一瞧,這剩下的半塑料壺白酒不少於三四斤,他嚇得伸了伸舌頭:“您們兩個長輩多喝一點,我不勝酒力。”
“你小子咋成了縮頭烏龜呀?平時在家裡不是很能喝嗎?”向錦華伸手拍了一下向文的膀子。
“那向文多喝點,後生哥嘛!”馬樹生隨聲附和。
“馬叔叔,我喝多了會出洋相的。”向文說。
“冇事嘛!”馬樹生還是不讓步,“在我家裡喝多了怕啥啊!喝多了有人料理。”
這時,桂枝走攏來了,她看了向文一眼,便笑嗬嗬地說:“你們都大膽地喝吧!要是真醉了,有我和媽媽料理。”
“我不能醉,我稍候還要去燒窯。”向錦華連忙道。
向文不敢再多嘴了。這時,馬樹生趁機給每人倒滿了一碗酒。這個碗就是向錦華窯裡先前燒製的泥巴缽子,呈扁形,盛滿一碗酒大概有三四兩。向文的心裡在打鼓,他知道今夜必醉無疑。
馬樹生倒滿酒後,便帶頭舉起了酒碗:“乾!”向文一見,直咂舌,但盛情難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乾了。誰知,冇過一會兒,向錦華也舉起了酒碗:“再乾!”向文的大腦開始有點發熱了。喝就喝吧!一仰脖子,第二碗酒又乾了……
這壺散裝白酒是富家寨的一個老酒坊純粹用稻穀釀造的,比向文在家裡喝的純穀酒味道更醇。當塑料壺見底後,向文已是天旋地轉。
“讓他睡一覺就冇事。”向錦華笑了笑,“我現在該去燒窯了。”說罷,他歪歪躥躥地出門了,邊走又邊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土曲兒。
向錦華出門後,母女倆連忙把向文扶進了臥室,將他平放在床上休息。
“梅姐……彆走……”向文真的醉了,他說糊話了。
齊惠連忙道:“桂枝,你就在這裡守著向大哥,彆讓他翻身掉到地上去了,我去看看你爸爸。”桂枝點了點頭。
誰知,馬樹生喝多了點酒就想做那事,齊惠隻好陪著他早早安歇了。
向文在床上翻了個身,桂枝趕緊坐到了床沿邊護著,生怕他掉到地上,見他呼吸均勻,這才靜下心來,並用雙手輕輕地握著他的一隻手。
不知到了深夜何時,向文蒙朧中感覺身邊的被子被壓著了,用手一摸,長長的頭髮,他知道這不是梅姐。他冇有出聲。他知道自己喝醉了,是桂枝在床邊守著的。這時,桂枝也驚醒了。她也冇有做聲。她感覺自己太疲勞了,磕睡來急了,於是支起身子上了床,和衣躺在了他的身邊。
天剛亮,向文就躡手躡腳地起了床,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桂枝後,便一溜煙地跑到了窯地。
這當兒,向錦華正在爐塘邊津津有味地抽著煙,居然冇有一點疲勞感,也好像昨晚冇有喝過酒似的。向文感到有點好奇,便走進了木棚子,他想看看四叔晚上到底睡過覺冇有。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完全明白了。床上的被子是掀開的,有兩個人睡過的痕跡。他偷偷地笑了。難怪四叔像喝了興奮劑似的那麼有精神。
向文到富家寨燒窯剛滿一個星期,老家就有人發電報來了。桂枝拿到電報後,一刻都不敢耽誤。她一口氣跑到窯地,將電報遞給了向文。向文趕緊展開電報,映入眼簾的隻有簡短的八個字:天寒地凍,請多保重。發報人:梅姐。
向文的鼻子一酸,抬頭望著家鄉的方向不眨眼。他知道,葉書記一直在惦記著他。這簡短的八個字,不僅是在關心他的身體,而且還在提醒他要好好做人。
“想家了吧?誰發來的?”桂枝認真地看著他。
“是梅姐發來的。冇事。”向文輕聲道。說罷,他便拿起長鐵鉤捅了一下爐塘,頓時火苗竄得老高,發出“呼啦啦”的響聲。
“向大哥,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倒茶給你喝。”桂枝似乎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什麼,她很快跑到木棚子裡倒來一碗茶遞到他手上,“梅姐很愛你吧?上次你喝醉了,我聽見你喊了一聲梅姐。”
向文不知如何向桂枝解釋纔好。他想,此時的桂枝要是換成梅姐該多好啊!她自己正飽受著失戀的痛苦,居然還如此關心我這個背井離鄉之人……
這樣的梅姐難道不值得我去愛嗎?突然,眼前的桂枝似乎已經換成了梅姐,他把茶碗往草地上一丟,猛地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桂枝被這突如其來的愛撫嚇呆了。她緊緊地靠在向文的胸前,將嘴貼近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明天晚上我來陪你守夜。”
桂枝的話剛落音,向文驀地鬆開了手。
他知道是自己一時的衝動。桂枝是一個獨生女兒,他要是帶走了她,她的爸媽由誰來養老送終?如果做上門女婿,他就得在這深山溝裡生活一輩子……
哪豈不是自毀前程?
桂枝一臉的茫然。
正在這時,向錦華又從窯背後轉回來了。他見向文與桂枝麵對麵地站著,顯得甚是親密的樣子,便樂嗬嗬地笑道:“你們兩個到旁邊去玩,我來燒火。”
向文一聽,趕緊拿起鐵鍬,說:“四叔,我幫您焙上最後一爐牛糞,再一起回去吃午飯。”
“嗯。”向錦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窯貨已燒到**成熟,再過一兩天就該熄火了。”
這麼說來,我就剩下明天最後一個夜班了?
此刻,向文內心又陷入矛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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