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跟市政府的辦公地點在同一所大樓上，市委在左邊，市政府在右邊。

王天亮的辦公室在三樓，在三樓左拐的時候，宋思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東海市的市長郭達。

“思明同誌來了呀！”郭達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露出了標誌性的假笑。

“郭市長您好，”宋思明趕緊迎了上去，握住了市長郭達的手。

以前宋思明單獨做過一次市長的專訪，兩個人也算有過一些交集。

“嗯，給天亮書記做秘書，是一項艱钜但光榮的政治任務，希望你可以做好呀！”郭達輕拍了一下宋思明的肩膀，“以後在工作上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及時向秘書長，向我彙報。”

“好的郭市長，我一定及時向領導彙報工作。”宋思明忙不迭的點著頭。

“思明同誌年輕有為呀，當初天亮同誌挑選秘書的時候說要找個筆桿子，我立馬就想到了你，天亮書記也對你這個東海市的大才子讚不絕口，我們兩人一拍即合立馬選中了你。”郭達邊說邊哈哈大笑，走廊很空曠，他的聲音也不停的往複迴盪。

如果說郭達的第一句話隻是普通的客套，但第二句話就有了特殊的味道，如果不是因為孔德龍提前告訴自己是他把自己推薦給了王天亮，他還真以為自己這個秘書是郭達給推薦的。

“我還記得當初你寫的那篇文章，那文筆是真漂亮呀，不得不說你是高材生確實有料。”郭達繼續說道。

“郭市長您真是過譽了，我也就那麼一點本事了，跟您可比不了。”郭達的誇獎讓宋思明略微有些得意，他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王天亮的辦公室就近在咫尺，兩人的對話基本上被王天亮儘收耳中。

又客套了一會兒，郭達示意宋思明該去辦正事了。

來到王天亮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在伏案工作，陳道軍說話的語氣變得柔和，“王書記，思明同誌來了。”

“哦，先坐一會，我批完這個檔案，道軍同誌你有事可以先去忙。”王天亮頭微微一抬，臉上冇有任何的表情。

陳道軍拍了拍宋思明的肩膀，“思明同誌你先坐一會吧，王書記我先走了。”

陳道軍離開之後，宋思明坐到了王天亮對麵的沙發上，他後背挺直，隻坐下了屁股的三分之一。

而當宋思明的眼睛瞥到王天亮所謂的檔案時，心裡咯噔一下，後背接著佈滿了冷汗。

王天亮的筆下隻是一張白紙，從宋思明進入到現在，王天亮根本就冇有正眼瞧他一眼也冇有跟他說話，很明顯王天亮生氣了。

宋思明不是傻子，他瞬間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是市委書記的秘書，是王天亮的人，怎麼能夠第一天上班就跟市長談笑風生？

如果再給宋思明一次機會，他絕對隻會禮貌的跟郭達握下手，然後找藉口趕緊去見王天亮，可是現在，一切都覆水難收了。

宋思明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此刻的他如坐鍼氈，他需要想一個應對之策，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王天亮喝了一大口水，然後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煙。

宋思明知道機會來了，他把打火機遞上打著，然後把茶杯端起來，剛進門的時候宋思明已經觀察到了飲水機所在的位置，他接滿水後，將茶杯慢慢的端回。

“放這吧。”王天亮點了點頭。

宋思明冇敢怠慢，他心裡頭清楚自己必須要把局勢轉換回來，領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下屬的隱瞞，宋思明主動開口道，“王書記，剛纔在樓梯口碰到郭市長了，我以前的時候曾經采訪過他，冇想到他竟然還記得我，就多聊了兩句，也不知道有冇有影響到您。”

“哦，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嘩，我在辦公室裡就聽到你們兩個高談闊論，這樣很影響同事們的工作，你下一步要做我的秘書了，性格一定要內斂一些。”王天亮的煙隻吸了一半就碾滅在了菸灰缸裡。

王天亮的批評讓宋思明稍稍放下心來，尤其是那句“你下一步要做我的秘書，性格一定要內斂一些。”差點讓宋思明眼淚崩出來，他清楚王天亮還是接納自己的。

“王書記，還是您一針見血呀，我太浮躁了，您多批評我。”宋思明邊說話，腦子裡邊飛速的思考。

他現在有兩個疑問，第一個是郭達為什麼這麼巧出現在拐角？而第二個是一個堂堂的大市長，怎麼會跟自己聊這麼長的時間？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郭達正是借宋思明的到來，特地演的一齣戲。

可是郭達演戲的目的是什麼呢，為了挑撥自己跟王天亮的關係？

“你是東大哪一屆的？”王天亮的話打斷了宋思明的思緒。

“我是09屆的，比您低了10屆，您是咱們東大的傑出校友，首長，您可是我們的優秀學長。”宋思明這話倒是發自肺腑的，所以馬屁拍起來一點都不生硬。

“咱們東大的畢業生都很優秀，像我這個年紀不管經商還是從政的都非常出色，我可算不上有多傑出呀！”王天亮很謙虛的說道。

趁著這個間隙，宋思明仔細打量了一下王天亮，他鼻梁高聳大眼濃眉，頭髮雖說有些花白但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正氣十足。

全國有700萬公務員，但隻有不到300個地級市一把手，王天亮44歲升到正廳，52歲成為一方諸侯，除了運氣之外，他肯定有超強的能力以及雄厚的人脈關係。

“思明同誌呀，電視台的工作都處理完畢了吧，待會你找一下道軍同誌，問一下你的具體工作安排，儘快的進入這個角色。”王天亮繼續說道。

“請首長放心，之前的工作我都交接完畢了，明天我開始上班，好好的為您服務。”宋思明站起了身子，打起了包票。

“你這話說的，怎麼能是為我服務呢，是為東海市1000萬人民服務。”王天亮義正言辭的說道。

直到從辦公室裡走出來，宋世明的心裡還不停的打鼓，他暗道“太險了”，還冇上任就差點成了靶子，以後的日子將會在萬丈深淵旁行走，稍不注意便會萬劫不複。

王天亮的辦公室總共三間，最外麵的一間小屋屬於宋思明，裡麵的大間是王天亮的辦公室，書架的後麵還有一個暗門，暗門裡邊是一個小型的臥室，專供其午休以及夜裡工作太晚休息用的。

宋思明來到自己專屬的辦公桌前，他取出一個本子又拿了一支筆，徑直來到陳道軍的辦公室，“秘書長，王書記明天有什麼行程安排，我來抄寫一下。”

“明天，”陳道軍看了一眼自己的記錄本，他一直在市委辦公室工作，可以說是整個市委的靈魂人物，市委書記市委副書記每天要做什麼要見誰見多久，他都會精準到分鐘，甚至一些重要的場合，尤其是有媒體或係統外的人出現的地方，他更要算好時間，根據每個人的職位級彆作出出現的先後順序，隻能是所有人等一把手，而不能是一把手來了之後去等彆人。

陳道軍把這些工作做得細緻到位，也一步步提到了常委擔任了市委的大管家。

“明天王書記的行程都在這裡，你抄寫一份吧，還有一些臨時的東西我會通知你的。”陳道軍把本子遞給宋思明。

宋思明點了點頭，“明天上午九點，拜訪退休老領導，十點接受市台記者曼琪采訪，下午兩點接見東海區區委書記李業成，下午兩點半接見市財政局黨組書記局長宋小明，下午三點接見市發改委黨組書記主任，下午，”

宋思明小心翼翼的記錄著一切，不過在寫到曼琪的時候，他又想起那晚那個為自己洗腳的女人，他啞然一笑，彷彿還在夢中。

王天亮有事提前離開，宋思明待到6點下班，直到他坐進自己車裡，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種無法言語的放鬆，舒了口氣，翻遍全身冇有找到香菸，不死心的他打開了汽車的儲物盒，而裝有親子鑒定報告書的信封讓他一下子倦意全無。

拆，還是不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