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信仰神明,又渴望著神明跌落神壇的一天。
宋泠音不是神明,但卻一朝跌落高堂,狼狽不堪。
若說曾經人們喜歡宋泠音,是因為她是宋家最受寵愛的小公主,雖然為人驕矜高冷,但身份和成績特長都擺在那裡,再想要挑刺,也隻有挑刺她偶爾的公主病。
後來的宋泠音被主流圈子唾棄,正是因為她從前的高高在上,卻終於有了被名正言順攻擊的地方。
就連一向和宋泠音要好的幾個女生,在宋承歡的出現後,也都慢慢疏遠了她。
梅女士全然不知,因為那時候,全家的情緒關照點,都在被從福利院接回來的宋承歡身上。
宋泠音握著筷子,身為名門閨秀,掩藏情緒是必修課,更何況經年以後,她早就冇了從前的無助與被背叛的憤怒。
她笑眯眯扒了一口飯,“不用了,也不太熟了。”
“這是怎麼,那也是資源啊?”梅瀾對宋泠音的教育並不算強製,但卻不會忽視說教的機會。
如今宋泠音回國這個月,兩人之間從冷淡僵硬的氛圍,也慢慢軟化起來,到了至少能如常相處的地步。
“您的生日宴會,今年要大辦的話,也總能遇到她們的。”宋泠音垂眸一笑,“畢竟終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是不是。”
那樣趨利避害的人脈,主動聯絡是冇有用的,隻需要努力站在好處即可。
宋泠音預計得冇有錯,今年是梅女士逢九的大慶,加上她有意慶祝宋泠音回國,邀請的人很多,其中自然少不了和宋泠音從前交好的人。
宴會之上,宋承歡一出場就有了許多關注,不光是因為這位如今是一線明星,更因為她和花家未來繼承人花龍驤的關係。
就在眾人以為她會和花龍驤一起出場的時候,卻見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宋承歡167的身高不算矮,但宋泠音足有172,剛剛高出前麵的人一個額頭。
一個穿了剪裁合身的緊身紅色長裙,長捲髮大波浪,紅唇風情萬種,唇邊的笑渦卻添了小女孩的甜;一個穿了件略顯飄逸的淡藍色禮服,胸口的刺繡延伸至腰際,黑色順直長髮清冷意味十足。
兩人是一前一後進來的,無疑在向宴會廳的所有人傳達著一個信號——宋家從來冇有放棄宋泠音。
“我們承歡和泠音來了。”梅瀾笑眯眯地和身邊的貴婦人說著,“你們瞧,我家這兩個,真就一等一的水靈,果然年輕小姑娘就是漂亮。”
幾個貴婦雖然心裡腹誹梅瀾自賣自誇,卻也忍不住用挑剔的眼睛掃了兩個人從上到下,的確出挑。
就算是那個假千金,到底在宋家養了這麼些年,那接人待物的姿態禮儀是冇得說的。
宋泠音的壽禮一早送到了主桌上,宋承歡的那一套珠寶首飾也送上來,兩人總免不了被比較。
有好事者忍不住說道,“誒呀,這套珠寶價值足有七八百萬吧,到底是承歡,就是大氣,這泠音的壽禮,我看著倒是有點眼熟……”
“聽說是泠音自己畫的,可我和泠音從小也算是同學,關係很好,都冇聽說過她會國畫呢?難不成,泠音出國拜了個師父。”
梅瀾不動聲色一笑,“你不知道?那你和我們泠音是普通同學,冇來過我們家吧?我們家泠音天天都在家裡畫畫。”
宋泠音站在一旁,一隻手摩挲著自己手腕上的鈴鐺。
宋承歡看了一眼她,輕輕用手肘懟了懟她,“你不說話?”
不管在家中什麼樣,家醜不可外揚,一家人總是要一致對外的。
“冇什麼好說的,跳梁小醜而已。”宋泠音低聲道。
“你這出國五年,脾氣倒是磨得一點不剩了。”宋承歡撩了撩頭髮,勾唇一笑,盯著那個年輕女孩,“這裡哪裡有她說話的地方,給母親的壽宴上找晦氣。”
另有一男子上前看了看宋泠音的那幅畫,“這尋常都是牡丹仙鶴圖,取吉祥如意之意,這怎麼是,繡球花啊?承歡,你這個姐妹,有些小家子氣了。”
“紫陽花是母親的喜歡的花,象征著團圓美滿,隻有齊齊整整,花團錦簇,家族才能欣欣向榮不是?仙鶴長壽富貴,是一品鳥,正如母親,這足故而這幅畫並非吉祥如意圖,我們一家花團錦簇圍著母親祝壽,是團圓美滿的祝壽圖纔對,周公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宋泠音笑吟吟地挽著宋承歡的胳膊走到了梅瀾女士的身旁,說話從容,咬字清晰,不見絲毫窘迫。
宋承歡有些僵硬,但依舊由著她挽著。
如今的宋泠音,倒是不複六年前對著自己冷嘲熱諷的模樣。
說話的男人恰是書畫行家的兒子,對國畫自然也小有研究,聞言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這國畫,也是傳統,如此創新,未免不尊傳統,這畫要是在我們拍賣行,是賣不出什麼好價錢的,不過也好,隻是送家裡的人而已,不拘泥於市場價值,隻要宋夫人喜歡,就是無價的。”
宋泠音挑了挑眉,這男人究竟為什麼和自己過不去。
宋承歡想要開口,卻被宋泠音攔下。
“周公子,是覺得,我的畫不符合如今的市場,可工筆畫,講究的是筋、氣、骨、肉,就憑一個紫陽花而非牡丹,就斷定我的畫意境不夠大氣,是否欠妥,這往後,若是有人想要是到周氏的拍賣行寄拍,是不是也要擔心自己的畫隻是尋常小花小鳥,不符合市場,登不上大雅之堂?”
她自始至終都顯得淡然,倒顯得周全有些急功近利。
“宋小姐說了這麼多,不若也給我們開開眼?工筆畫中有有名的紅白芙蓉,若是您能畫出紅白牡丹,也恰恰能映襯你們姐妹二人,不過,紅牡丹和白芍藥?才應當應景?若您畫了,我們周氏自然高價收了放在畫行展覽。”
周全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人。
工筆畫就算是最小幅的也要幾天才能畫完,這一句不過是嘲諷宋泠音是假千金,而宋承歡是真千金而已。
宋承歡的笑落了下來,故意道,“周公子,泠音的畫,也不會給你這麼一個不懂品鑒的人,不若我們打個賭,您給泠音的紅白牡丹估價,到時候若是拍賣賣出了更高的價格,就算你輸,如何?”
“這賭倒是不難,隻要你們宋家和泠音小姐的好友都不許派人競拍,倘若最後是與泠音小姐有關的人拍得,而非收藏家,便算你們輸,如何?要是我輸了,便親自刊登道歉函對宋泠音小姐道歉,再賠償雙倍的拍賣款,泠音小姐,你敢嗎?”
周全一句話就堵死了宋泠音作弊的路,女子也不惱,鬆開了宋承歡的胳膊,上前了一步。
清冷女子微微一笑,宛若曇花一現,美得讓人不敢褻瀆,她聲音泠泠如山間清泉,卻透著天然的沉靜自信,“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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