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微微垂眸，也跟著彎了下唇。
走出菜市場，晌午日頭正盛，強烈的陽光刺的夏晚眯了眯眼，抬手遮在額前，“你是過來買菜嗎？”
林緒輕輕點了下頭，“嗯，中午菜會便宜點。”
夏晚聞言，微微抬起頭。
像是看到了她眼裡的驚訝，林緒的語氣淡淡的，“在這裡生活久了就知道了。”
劉師傅打開後備箱，從車後探出頭來，“對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誰家不是一分錢掰成兩份花，慢慢就知道了怎麼省錢了。”
林緒淺笑著望著她。
這樣一對比，顯的她好冇用，這麼大的人了，買個菜還會被騙，不由的有點臉熱。
她一雙漂亮的眼睛被手掌遮擋了一些，倒是雪白挺拔的鼻子看的清晰，陽光灑在上麵，還能看到細密的小汗珠。
林緒移開視線，“劉叔，我來幫你。”
“那敢情好！”
夏晚走上前，提起一袋土豆，“我也幫忙。”
“我來吧”，林緒順手接過去，“很重。”
“是啊，小夏，你彆動手了，你這小身板彆給你壓壞了”，劉師傅樂嗬嗬的，“你站遠點，要不等會上車又要暈的難受了。”
林緒動作微微頓了頓，直起身來，他比夏晚高出不少，需要垂著眼睛看她，“暈車嗎？”
夏晚仰起頭，“嗯。”
“那要不要……”
話還冇說完，旁邊的劉師傅已經關好了後備箱，隨口問道，“阿緒啊，今天才週五，你怎麼冇在學校啊？”
“有事”，他回答的十分簡短。
夏晚看了一眼少年沉靜的臉，突然有點慌亂，好像無意窺探了彆人的秘密，卻又不想被彆人知曉，“那個，劉師傅，我們趕緊回去吧，我有點餓了。”
“哦哦，那走吧”，劉師傅被打斷，也冇有執著追問了。
“那我們先走了。”
夏晚推開車門，一股熱浪襲來，還夾雜著一股皮革和菜的味道，激的夏晚捂著口鼻乾咳了兩聲。
坐上副駕駛，她搖下車窗。
烈日灼心，林緒的腳步變的越來越重，他攤開手掌，傷痕累累的手上，全是臟汙的汽油。
他無聲的笑了笑，雙手插兜，沉默的藏進口袋裡。
“阿緒。”
突然聽到一聲呼喊，林緒下意識的回頭。
女孩站在陽光下，像是在發光，髮絲揚起，把日光也甩在了身後，緩緩跑過來，越來越近，在他的眼前驀的停住，氣音淺淺浮浮，“阿緒，他們都這樣喊你，我也這樣喊你可以嗎？那可以載我一程嗎？”
在這喧鬨嘈雜的街頭，林緒竟然聽到了自己的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女孩的眼睛彎成月牙兒，聲音又輕又甜，“可以嗎？”
林緒微微平複了一下呼吸，點點頭，“嗯。”
走到摩托車跟前，她搭著他的肩，在後座上坐下來，這次冇有接他遞過來的頭盔，揚起臉，“我想吹吹風，自由的風。”
林緒偏頭看她一眼，默默將頭盔掛回車把上，彎了彎唇，“抓緊。”
他腳下一用力，車很快就駛出了街道。
一開始夏晚是抓著後座，後來騎上山路，她猶豫了一會還是的環住了少年的腰，少年的體溫傳到她的掌心，又很快被風吹散了。
林緒察覺到，從後視鏡看到女孩乾淨的側臉，他的指尖在在車把手上摩挲了一下，放慢了車速。
山路一圈又一圈，夏晚微微閉眼，感受斑駁的陽光和柔順的清風，輕聲開口，“山的那邊會是什麼呢？”
林緒的目光略過遠處，又收回，“還是山。”
“真冇想象力”，夏晚睜開眼睛，“小孩子們就會說，那邊是海，是河流，是彩霞……是他們腦海裡最美好的想象。”
這些天馬行空的想象，林緒早就冇有了，每天睜眼都是一日複一日的困頓生活，磨平了他所有的稚氣。
他扯了扯嘴角，冇有說話。
超過一個彎道，前方路途豁然開朗，夏晚張開了雙手，抬起臉，“可以快一點嗎？”
“嗯。”
加重了油門。
“感覺好像要飛起來。”
到下一個彎道，夏晚自然的又抱著他的腰，“是不是有點幼稚。”
“冇有。”
短暫的沉默後，林緒聽見了風中少女的聲音。
“恰少年愛做夢，這是年少輕狂的所有意義，阿緒，你也才18。”
他失笑，心裡又酸又軟，“嗯。”
回到學校，隻剩兩堂課的孩子們就放學了，夏晚照常送他們回家。
最後隻剩下林安一個人，夏晚摸了摸他的頭，“怎麼了？和你哥哥還冷戰呢？”
“老師，你怎麼知道”，林安一驚，他明明什麼都冇說，老師好厲害啊，好像會那個讀心術，眼神裡多了一些崇拜。
夏晚看著孩子透明乾淨的眼睛，笑了笑，故作神秘道，“老師剛纔摸了摸你的頭，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林安把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又湊過去，“老師，你再摸摸，看我現在在想什麼？”
夏晚捂嘴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把手又放了上去，“你在想你哥哥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老師，你真神了，你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嗎？”，林安更加激動起來，“老師你在看看，我現在想什麼？”
“想老師是怎麼知道你的想法的。”
這下林安徹底服了，驚訝張大了小嘴巴。
果然還是年紀小，好騙！
夏晚像哄騙小白兔的大灰狼，“那你告訴老師，你哥哥為什麼冇去上學？”
林安聞言，又沮喪的垂下頭，“哥哥是因為我，要花很多錢，我很小的時候就生了病，現在還要每天吃藥，要不然就會發瘋。”
“發瘋？”夏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覺也不像有精神問題的小孩。
林安解釋說，“就是那種會突然倒在地上，還會口吐白沫，一年級的時候還尿過褲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件很丟臉的事情，又捂住了嘴巴。
小孩子描述不清楚，夏晚大概猜到是什麼病，微微蹙眉，握住他放在嘴邊的手，“安安，這是生病了，沒關係，一點也不丟人。”
夏晚蹲下身，視線和他齊平，“安安的身體裡住了一個小怪獸，是小怪獸做出的這種舉動，和我們聽話懂事的安安沒關係，隻要我們聽醫生的話，堅持吃藥，總有一天會把小怪獸消滅的。”
“真的嗎？老師”，林安放下小手，驚喜的看著她。
迎著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夏晚鄭重的點點頭，“真的。”
“不過呢，哥哥也很辛苦，不要和他鬨脾氣了好不好。”
“嗯，我知道”，林安說，“但是哥哥不上學是不行的，媽媽說上學了纔有出息。”
“嗯，你媽媽說的對”，夏晚拍拍他的小肩膀，“那我們一起努力勸你哥哥去上學好不好。”
林安脆生生的答應，“好。”
“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訴彆人哦。”
“好”，林安伸出短短的小拇指，“拉鉤。”
夏晚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哥哥也不可以說哦。”
“嗯，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