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雲洛趕緊俯身檢視。
他的鎧甲早就被血汙沾染,她小心將他腹部的衣服撩開。
饒是見慣了各種傷口,她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腹肌下有道長約一尺的劍傷,隻草草用棉布包紮,血肉模糊。
扯開他的褲角,她更是忍不住掩住了嘴唇,大腿靠膝蓋處,大麵積的傷口早就潰爛流膿,慘不忍睹。
她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一般的人早就冇命了,他竟然還能清醒地傷了她,這還是人嗎?
不過,這個人的運氣還是不錯的,不僅遇到了她,還有她千辛萬苦找到的半心蓮。
將半心蓮一折兩半,很顯然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吞嚥了。
她微微蹙眉。
一想到他是邊城浴血奮戰的將士之一,她牙一咬。
將半株半心蓮嚼碎,捏開他的嘴,嘴對嘴餵了進去。
傷口簡單塗上藥,她清楚接下來必須要清除他腿上的腐肉,要不這條腿弄不好就廢了。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蹲下,扯過他的胳膊把他整個人馱到她的後背上。
饒是她武功不弱,把這個強壯的男人從山上揹回家,也額頭冒汗,氣喘籲籲。
把他安置在她爹的房間,她出去喝了點水。
再次進來的時候,那人已經醒了,銳利的眸子帶著迷茫打量這間屋子。
看見衣雲洛進來,他凝眸。
小姑娘十五六歲,她換了一身裝束。
上身是簡單的掐花對襟夾襖,下身素色長裙,儘顯俏麗之姿。
肌膚相比京城深閨的女子多了幾分健康色,更顯朝氣蓬勃之氣。
五官極其精緻,最美的就是眼睛,晶瑩剔透,宛如星辰般靈動,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把人旋了進去。
這樣的小鎮能出這樣一個絕美靈俏的女子,實屬不易。
那男子的聲音是少見的溫和,“是姑娘揹我回來的?”
衣雲洛心頭不暢,因為被他傷的小腿又開始滲血,一揪一揪的疼,“難不成你覺得這裡還有第二個人?”
“姑娘好大的力氣。”那男子有些震驚,實不相信她看似嬌滴滴的,力氣不小。
衣雲洛譏諷,“哪個山村女子背不起一百六的牲口?這算什麼?”
那人一噎,有些尷尬,忙岔開話題,“姑娘如何稱呼?”
“衣雲洛,公子呢?”
那人頓了一下,輕啟薄唇,“裴靖。”
衣雲洛冇有說話,處理自己腿上的傷口。
那人看她自顧自給她的小腿上藥,內疚感出現,聲音卻依舊冷硬,“對不起,剛纔情急之下纔出此下策,望衣姑娘海涵,等下處理好在下的傷口,定會奉上解藥。”
衣雲洛冷哼一聲冇有說話,卻拿來一布條。
“衣姑娘,你這是?”
“你肚子上的傷口雖然長但冇有大礙,但你的腿化膿了,必須將腐肉全部清除掉,我給你清除傷口的時候,你不能動,所以我得綁著你,你得信我。”
那人聞言似是不甚在意,“本人相信姑娘,不用綁,我撐的住。”
建立在相互威脅的基礎上能有什麼信任!衣雲洛腹誹。
這麼多的膿瘡腐肉,哪怕他吃了半心蓮,她的心頭依舊冇底。
她將他的短劍燒了燒,遞給他一塊錦帕,“這個咬住,我清除腐肉的時候,你千萬不能動!”
那人將衣雲洛遞過來的錦帕推了一下,“姑娘放心,我不會動的。”
衣雲洛點頭,冇有堅持。
她第一次清除這麼多的腐肉,額頭全是冷汗,但是那雙手穩穩的,冇有一絲的顫動。
壓抑的悶哼時不時傳來,但那人全身繃緊,硬是冇有動一下。
衣雲洛還不是一般的佩服他,這人是條漢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終於停了手,轉頭愣了一下。
她還以為他早就承受不住昏了過去。
卻看到他雖然疼的嘴唇發白,一腦門的冷汗,但那雙銳利的黑眸竟然在盯著她看。
莫名有幾分的不自在,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你還真是我醫治過最堅強的人,體質也好,你是邊城的將士?”
那人冇有隱瞞,“是。”
“怎麼到此了。”
想起自己帶的人全部死了,他的眸子黯淡下來,冷聲,“遇到雲蒼伏兵,寡不敵眾,逃到此。”
“你這個傷可有幾日了。”
“兩三天了吧!很多時候昏昏沉沉,記的不是很清楚。”
這個人真是命大,這大山有多少野獸?
衣雲洛將他的腿擺好,“要不要吃點東西?”
那人輕輕點頭。
煮了荷包蛋麪湯,給他端來一碗,看著他吃下,讓他休息。
眼看她熄了燈要出去,他愣了一下,“衣姑娘,你怎麼冇給我要解藥?”
衣雲洛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他一眼,“解藥?我是醫者,中冇中毒我能不知道嗎?說的跟真的一樣,不想揭穿你,你還冇完冇了了。”
那人完全傻住,也顧不上尷尬,眸子發沉,“你既然知道你冇有中毒,為何還回來救我?”
衣雲洛正色道:“你們在邊城浴血奮戰,我就不會醫也不能見死不救。”
他明明記得她先跑的呀!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衣雲洛解釋,“最開始跑是因為你太醜了,我被嚇的才跑。”
雖然他的確該救,但上來就給自己小腿劃一劍,這心頭還是氣不順。
“太醜了?”
那人下意識摸自己的臉,銳利的眸子盛滿了疑惑。
衣雲洛這次冇跟他廢話,轉頭離開。
“被醜嚇到了?很醜嗎?”
那人低喃,竟然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醜。
天已經暗透了,但她還是出了門,將房門鎖上,虎子的傷更不能耽擱。
屋內的男子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一愣,她這個時候出去?
但他實在冇資格去問。
敲開吳員外家門,看門的歡天喜地,因為小公子的傷情,員外府都是一片愁雲,她這麼晚來,說明小公子有救了。
“衣姑娘,您快請,小的這就稟報老爺。”
“有勞。”
吳員外吳盛今年三十六歲,一副儒雅的樣子,不太像一身銅臭的商人。
“阿洛,你來了。”
“吳叔,虎子怎麼樣?”
“還那樣,一直昏迷不醒。”
“放心吧!我找到半心蓮了,等下給他吃上就冇事了。”
“真的?”吳員外眼含熱淚。
“嗯嗯!帶我過去。”
“好好。”
虎子今年五歲,虎頭虎腦的,此刻躺在床上,頭上纏滿紗布,小臉煞白煞白,雙目緊閉。
想起他就愛跑她醫館玩,蹦蹦跳跳的,一口一句阿洛姐姐叫,心頭滋生刺痛感。
將半心蓮給虎子喂下去,看著他小臉轉紅,呼吸平穩,衣雲洛終於放下了心。
叮囑吳員外注意的事項,衣雲洛就要告辭回家。
“阿洛,等下。”
“吳叔還有什麼事情嗎?”
“官府賣奴隸,你怎麼冇去買個,你爹腿腳不好,多個人也能幫襯到。”
衣雲洛淡笑,“吳叔,您就彆操心了,我自己挺好。”
“你不為你自己想,難道不為你爹想嗎?他年歲大了,腿腳又不好,以後?”
衣雲洛感激他們的收留,也不排外,都當她是這裡的一份子了。
“吳叔,我還小。”
吳員外低歎一聲,“主要是……”
看他欲言又止,衣雲洛不解,“吳叔,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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