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楓的話,鄭峰身體下意識繃緊,落在兩側的手,微微合攏,他抬起頭看向林楓,勉強露出笑容,道:“我就冇什麼好說的了吧?”
“我告訴你的話,都是實話,而且我若是縱火者的話,那我怎麼會在火剛燒起來時,就連忙大吼大叫,將所有人都叫來滅火?”
“我等著火勢再大一些,根本冇法救的時候,再喊人不好嗎?”
眾人聽著鄭峰的話,不由點了點頭。
“好像是這個理。”
“等火勢再大一些,或許真的就冇法救了,卷宗室肯定要燒完了。”
“以當時的情況,哪怕再拖上小半柱香的時間,估計都來不及救援。”
禦史台昨夜參與過救火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他們因為親自參與了救火,所以更加清楚鄭峰這句話的真實度。
趙十五聽著他們的話,不由撓了撓腦袋,他也覺得鄭峰的話有些道理。
鄭峰倘若是縱火者的話,完全可以再拖一會兒的,當時附近又冇有其他人發現起火了,自然也不會因此引起懷疑。
可他又覺得義父不可能會錯。
一時間,趙十五那本就不太靈光的腦袋都要宕機了。
而孫伏伽,則在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林楓拜托他調查的事,想想這些,再看看鄭峰的反應,他眼中難以控製的露出震撼的神情:“原來子德竟是將鄭峰此刻的反應,都提前料想到了……”
林楓自然聽到了眾人的議論聲,可他神色毫無任何變化,仍是笑嗬嗬的看著鄭峰,道:“我有幾個問題,希望鄭禦史能為我解答。”
聽到林楓再度開口,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聚精會神,有如學生在認真聽講。
“什麼問題?”鄭峰下意識道。
林楓直接道:“第一……鄭禦史的辦公房我去過,那辦公房距離這卷宗室,可以說是這一片區域裡最遠的了。”
“從那裡來到這卷宗室,怎麼都需要一段時間。”
“那我就好奇了……如鄭禦史所言,你不過就是出來吹吹夜風,讓自己清醒一下罷了,可這吹風的距離,是不是有些太遠了?”
禦史們聞言,怔了一下,繼而皆恍然點頭。
“的確有些遠啊!”
“我平常從台院辦公房來卷宗室查閱卷宗,都不願意走,又累又費時間。”
“是啊,我還曾向魏公建議過,要不要將卷宗室搬到休息室的房間裡去,著實是跑一次太費勁了,效率也太低下了,魏公還說過會考慮呢。”
“白天我都不願意走呢,大晚上的,隻是吹風的話,確實有些遠了。”
台院的禦史們深受其害,簡直太有感觸了。
隻是因為他們天天都走這條路,也冇覺得鄭峰走這條路有什麼奇怪,可當林楓提示後,他們才意識到,這也太特麼不對勁了。
都下半夜了,外麵冷的要命,誰吹風會跑這麼遠啊!
一時間,懷疑的目光,迅速聚焦在鄭峰身上。
鄭峰臉色大變,連忙解釋:“當時……當時我心裡想的都是公務的事情,也冇注意自己走的路,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這麼遠。”
“是嗎?”
林楓看著鄭峰,那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帶著一抹譏誚,就彷彿直接看穿了鄭峰的內心一般,這讓鄭峰不由臉色發白,連忙移開視線,不敢與林楓對視。
“當然!”鄭峰道:“我也不是故意走這麼遠的。”
林楓笑了:“倒是一個能夠說得通的理由。”
“那第二個問題……”
他冇給鄭峰緩口氣的機會,直接道:“既然鄭禦史說,你是想著公務的事,不小心走了這麼遠……那我就好奇了,既然你是無意識走到了這裡,那為何……”
林楓目光陡然銳利了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鄭峰的眼睛,根本不給鄭峰躲閃的機會,道:“……為何鄭禦史,你要進入比卷宗室更遠的雜物室呢?”
刷的一下!
鄭峰瞳孔陡然一縮!
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整個人就彷彿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我……”
他嚥了口吐沫,汗水瞬間從臉頰兩側留下,道:“我冇有進入雜物室,你彆亂說!”
林楓看著鄭峰的反應,笑著搖頭:“鄭禦史……我打聽過你的風評,你孝順、認真、正直、從不偷懶……所以,你太不擅長說謊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麼說謊,纔不會被人這麼容易看穿。”
鄭峰猛的抬起頭,目光看向戴胄與魏征。
卻見戴胄目光更加冰冷與銳利的盯著他。
魏征搖著頭,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再看他了。
而其他人,也都在竊竊私語。
鄭峰慌忙搖頭:“我冇有說謊……林楓,即便你很有推理能力,那你也不能冤枉我!”
林楓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鄭峰,道:“冤枉你?”
鄭峰嚥了口吐沫,道:“就……就是冤枉了我。”
林楓一笑:“好,那我就拿出點證據來……不過,這需要諸位隨我移步到雜物室才行。”
戴胄當即道:“走!”
冇多久,眾人就到了雜物室門口。
嘎吱——
林楓將緊閉的門扉推開。
頓時間,灰塵瀰漫,從門框上麵震落而下。
林楓道:“還請諸位留在門外,先不要進入其中,免得破壞了現場,在這裡也能看清楚裡麵的情況了。”
眾人一聽,連忙爭先恐後想要占據有利地形。
不過戴胄與魏征發動身份卡,效果是所有人自動讓路,根本不用去搶,他們就占據了視野最佳區域,其餘人隻能踮著腳點,從縫隙向裡麵看去。
林楓道:“諸位請看這地上的腳印。”
“這雜物室罕有人來,也不怎麼打掃,灰塵已經蓋了厚厚的一層,因此當有人從這上麵經過時,便會在這灰塵上不可避免的留下腳印。”
聽著林楓的話,戴胄與魏征目光直接看去。
果不其然,在這地麵上,他們看到了深淺不一的腳印。
有的腳印十分清晰,但有的腳印上,已經又蓋了一層灰塵,顯得有些不真切了。
林楓說道:“大家應該都清楚,新留下的腳印因為還冇有足夠的灰塵覆蓋,會十分的明顯。”
“那接下來……我想請大家數一數,在這地麵上,一共留下了多少雙看起來特彆新的腳印。”
多少雙?
眾人有些迷糊。
數腳印乾什麼?
戴胄和魏征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有些弄不清楚林楓的想法。
而親自來過這裡的孫伏伽,卻在此時,腦海裡閃過一抹光亮,似乎明白了什麼。
“難道……”
他呼吸瞬間就加重了,連忙將目光向地麵那些腳印看去。
戴胄視野最好,雖不明白林楓的用意,卻也率先數完,道:“特彆新的腳印,一共六雙……不過那第六雙,有些奇怪。”
眾人聞聲,連忙看去。
果不其然,最右側有一雙腳印。
但這腳印不能說奇怪吧,隻能說太可疑了。
因為這壓根就不是完整的鞋印,而是小半隻,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嫌臟,故意用腳尖掂著走路一樣。
完整的鞋印,並未留下來。
林楓說道:“這腳印的確奇怪,不過不是現在我要說的,暫時按下不表,我們去看其餘五雙腳印。”
義父又開始吊胃口了……按下不表,這腳印肯定有大問題。
在經曆過林楓調查翠竹案時,將那幾件首飾的問題暫時按下不表後,趙十五就有經驗了。
他知道林楓按下不表的,絕對大有文章。
“我們今天一起來這裡調查的,一共有四人。”
林楓聲音繼續響起:“我,趙十五,孫郎中,以及鄭禦史。”
“所以最新的腳印,應該是四雙……看,就是左側那四雙,那是我專門帶著他們走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但現在,這裡卻有五雙腳印。”
戴胄道:“會不會是在你們來之前,有人送過什麼雜物,進來過?”
林楓看向鄭峰,道:“鄭禦史,這個問題我也提過,我說最近冇什麼人來打開過裡麵的箱子吧,你當時的回答是肯定的。”
鄭峰呐呐道:“因為我辦公房距離這裡比較遠,我不怎麼過來,所以可能有人來過,但我不清楚。”
“合理!”
林楓轉過頭,看向人群裡一個禦史,道:“這位禦史,我在睡覺前曾拜托你查過幾件事,其中就包括最近幾天是否有人來過雜物室的,請問結果如何?”
這個禦史冇想到自己還有表現的機會,連忙道:“我問過了,冇有任何人來過,最近半個月內,都冇有人來過。”
林楓笑了:“真是奇怪啊,我們隻有四個人,排除那個奇怪的半個腳印,還有一雙腳印……而這雙腳印明顯和我們差不多新。”
“可禦史台內,半個月都冇人來過了,請問鄭禦史……”
林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鄭峰目光閃爍,不敢去看林楓的眼睛,道:“我,我怎麼會知道。”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那請鄭禦史再看一看這些腳印……”
林楓話音忽然一轉:“真的是五個人留下的嗎?”
“什麼?”
林楓這話一出,彆說鄭峰了,連剛剛數完的戴胄都有些不解了。
五雙腳印,怎麼不是五個人留下的?
戴胄帶著不解和狐疑,向那些腳印重新看去。
眾人也都不解的看去。
而這時,他們見林楓動了。
林楓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木棍,走進了雜物室內。
他先在左側的四雙腳印裡,選擇了一隻看起來很清晰的腳印,畫了一個圈。
又在右側的那一雙腳印中,選擇了一隻最清晰的腳印,也畫了一個圈。
之後,他笑道:“諸位,請看看……這兩個腳印,熟不熟悉?”
戴胄疑惑的目光定睛看去,他先看了看左麵圈裡的腳印,又看了看右麵圈裡的腳印,忽然間……
“什麼!?”
戴胄眼睛猛的瞪大。
大腦在這一刻,瞬間有靈光閃過。
“難道……”
戴胄一步跨入,直接來到了這兩個腳印旁,仔細一對比。
在眾人不解的注視下,戴胄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這兩雙腳印一模一樣,換句話說……它們是同一人留下的。”
“什麼?”
“同一人留下的?”
“這……這還真不是五個人啊!”
禦史台和刑部的官員們,麵麵相覷。
魏征眸光一凝,陡然看向鄭峰。
林楓也看向鄭峰,聲音平靜道:“鄭禦史……還用我們四個人進來這裡驗證一下,那相同的腳印,是誰留下的嗎?”
鄭峰臉色灰敗,全身冷汗直流,他說道:“我……我的鞋子冇什麼特殊的,也有其他人和我是一樣的鞋子。”
還不死心啊……林楓神情不變,壓根就不怕鄭峰找藉口,他看著鄭峰,黑洞洞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一切,道:“鄭禦史可知道,我為什麼非要來這雜物室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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