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纂聽鄧艾如此說,頓時大驚。
劇烈喘了兩口大氣,突然把牙關一咬,鄭重道:“將軍勿憂,卑職前去襄助牽弘太守,定要在日落之前搶下此關!”
說罷,他翻身上馬,便要領著為數不多的幾十個兵卒往牽弘處衝去。
“彆去!”
鄧艾眼見師纂也要前去送死,大聲製止。
師纂趕緊勒馬,轉頭看向鄧艾,疑惑道:“將軍——”
鄧艾似經過一番思慮,麵色突然變得格外堅毅,抬頭望著師纂,沉吟道:“敗局已定,你去了,也無濟於事。既然此處蜀軍早已作了準備,相信其餘各處關隘,必然也早有防備。鐘會在劍閣受阻,我等奇兵也身陷絕境,此次滅蜀,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師纂見鄧艾說得這般悲觀,連忙跳下馬背,來到鄧艾跟前,泣聲道:“將軍,不至於啊——”
鄧艾擺手,仰天慘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蜀中除了薑維外,到底何人還能有此般調兵遣將的本事,不費一兵一卒,將我從摩天嶺一直算計到江油關,讓我將近兩萬大魏兒郎儘數葬身在這荒山野嶺。何人?!到底是何人?!”
師纂也是一臉的納悶,不解道:“蜀中地狹人稀,人才凋零,早非劉備和諸葛孔明在世時興盛。若論蜀中將才,唯有薑維可堪一戰,但即便是薑維,也是將軍手下敗將。更何況,蜀主劉禪根本就是爛泥巴扶不上牆。按理,我們有譙周和黃皓、張邈等作為內應,此次奇襲蜀中,當是勢如破竹纔對啊。卑職也實在不知,蜀中到底還有什麼人,能夠有此算計。”
鄧艾微微搖頭,無奈道:“罷了,天要亡我鄧艾,隻是可憐了兩萬兒郎,白雪忠魂,埋骨他鄉。”
師纂隻有沉默,再不能說些什麼。
鄧艾頓了頓,又道:“今次中伏,田章大軍怕是一個兵卒也冇跑出來,我們這八千人若是也全部戰死在此,鐘會將軍那邊得不到我們的訊息,怕是會有天大的麻煩。既然大勢已去,你且帶上些果敢之士,趁現在還有餘暇,抄小道往劍門關外趕去,將這邊的情況向鐘會稟明。”
師纂乃鄧艾鐵桿心腹,深得鄧艾器重和信任。
值此大軍行將覆滅之際,鄧艾將生的希望給了師纂。
師纂向來對鄧艾忠心不二,這時見鄧艾竟要讓他逃離戰場,哪肯同意,立馬道:“將軍,你乃三軍主將,征西大將軍,要走也是你走,卑職為你斷後。”
鄧艾把臉一橫,冷聲道:“既然你還知道我是主將,那本將軍的命令你焉敢不聽?再不走,便來不及啦!”
話音剛落,江油關口上,列陣以待的過萬將士突發一聲大喊,密密麻麻的箭矢、滾木、亂石,便像瓢潑大雨一般澆下。
那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重新返還戰場的魏兵,連反應的機會都冇有,便被箭矢射穿、滾木砸爛、亂石磕死。
慘嚎一浪高過一浪,在山穀中久久迴盪。
這時,魏軍之中,終於有那近百個弓箭手趁亂接近關口,張弓搭箭,往關上射箭。
但因為是自下而上的緣故,並不占著地利,近百支羽箭隻有零星十餘支射到關口上。
十餘支上了關口的箭矢,又僅有六七支命中了目標。
命中目標的六七支箭矢中,能夠成功洞穿敵軍鎧甲,又僅有兩三支。
這兩三個被魏軍箭矢洞穿鎧甲的蜀漢士兵連眼都冇眨一下,直接扳斷箭桿,扯開弓弦,便往那些躲在關口下的敵軍弓箭手射去。
藉著地利,嗖嗖兩箭,便有兩個魏軍應聲而倒。
當然,這點小小的插曲,並不影響整個戰局。
此時的魏軍,便似手無寸鐵衝入狼窩的羊群,隻顧得抱頭鼠竄、哇哇亂叫。
本是鄧艾精挑細選的一支精銳,因為連番遭遇,又饑又累,如今竟是連一群汙合之眾都比不上了。
蜀漢大軍幾輪狂轟爛砸之下,八千多的魏兵,又有三千餘人留在了關下。
其餘魏軍,再無戰意,根本不管在後督戰的田續砍下多少人頭,也不管在前打頭的牽弘如何發號施令,隻一個勁兒往後退卻。
如潮如浪,慌不擇路,冇命狂奔。
鄧艾和師纂眼見大勢已去,麵如死灰。
終是主將鄧艾拔出長刀,對師纂大聲道:“快走!快走!”
師纂牙關緊咬,猶豫片刻,終於默不作聲地轉頭,領著十幾個親衛混在亂軍之中,往東北方向的一處山道奔去。
遠處,還在揮刀砍著潰兵人頭的田續餘光掃到師纂竟然帶兵逃跑,氣得牙根癢癢。
再看鄧艾,橫刀立馬,望著潮水般的敗軍,不發一言。
“死狗才!”
田續破口罵了聲,又順手砍倒一人,然後領著幾十個親衛,掉轉馬頭,也混著人群準備逃去。
眼看五千多魏軍四散奔逃,即將從幾路山道退走。
“噹噹噹當——”
恰在此時,各處山道,突然響起金鐵交擊之聲。
原本安安靜靜的偏僻山道,眨眼間樹木晃動,旌旗飄飄,人影綽綽。
狼狽奔逃的魏軍抬頭望去,赫然發現,在山道兩邊,早有幾千人馬扼守險要處。
“鄧艾老兒,長水校尉諸葛尚在此恭候多時!”
一聲大吼下,東北山道上“漢”字大旗瞬間立起,一名衣甲鮮明的小將按刀而出。
夕陽映照下,年紀輕輕的諸葛尚威風凜凜,猶如天神下凡。
可是,不等鄧艾驚魂安定,西北角上,又響起一聲炸響。
“鄧艾老兒,大漢北地王、射聲校尉劉諶,在此恭候多時!”
話落,又有一麵漢字大旗當空豎起。
北地王劉諶身著銀甲,迎風而立,比之諸葛尚,更顯威風。
“鄧艾老兒,大漢中郎將李球,在此恭候多時!”
西南角上,李球也挺身而出。
“鄧艾老兒,大漢左中郎將黃崇,在此恭候多時!”
“鄧艾老兒,大漢右中郎將張遵,在此恭候多時!”
“……”
一麵麵旗幟倏然立起,一個個,俱是劉禪新近提拔重用的青年將軍。
東南西北中,各處能夠勉強行走的山道,都被蜀軍占住了險要地勢。
鄧艾殘存的五千兵馬,此刻活像一支掉進了甕中的王八,即便插上翅膀,也未必飛得出去。
十麵埋伏,真正的十麵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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