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立著一巴掌拍出,男子頓時慘叫一聲,被掀出兩米多遠。
落入湍急的河流中,立馬被衝出老遠。
至於那被嚇破膽的花狗,早已經順著河岸跑出老遠。
隻是看著主人被擊落河中,又忙不迭的繞回來想要救人。
這一繞,又再次引起了熊瞎子的注意,追攆過去。
隻顧著逃的花狗,那就不是熊瞎子能追上的了。
追了一段後,熊瞎子停了下來,甩甩腦袋,一瘸一拐地鑽進了林子。
“我艸!”
呂律看了看黑熊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順著河流往下漂的男子。
連忙順著山坡快速下到河邊,順著河岸追了出去。
數分鐘後,呂律在河流拐彎處的緩流區追上了那男子。
人冇有斷氣,手腳還在水裡無力地搗騰著。
呂律顧不得其它,身上的大衣往岸邊一甩,縱身跳進河裡。
“嘶……真特麼冷!”
本就氣溫不高,河流中的水又混雜大量的冰雪融水。
入水的刹那,呂律隻覺得自己像是突然掉進了冰窟一樣,冷得刺疼。
但人命關天,他冇有猶豫,奮力地遊向那男子。
到了旁邊,將男子翻了個麵,讓他麵部朝上。
像是碰到了救命稻草,男子本能地朝著呂律連連伸手抓來。
這種情況,呂律哪敢讓他碰到。
這地方水深啊。
溺水者意識完全的慌亂,一旦抓住施救人,往往力氣大得驚人。
反倒會被一下子死死抱著,很難掙脫,手腳施展不開,無法遊動,也跟著被淹死。
所以,呂律隻伸手抓著他頭髮,奮力地朝著岸邊遊去。
直到腳碰觸到邊緣實地,這才趕忙從背後摟著他腋下,將他拖到岸上,放爬在地上。
花狗也在這時跑到旁邊,嗅了嗅男子,輕輕嗚咽一聲。
隻是,剛剛在水中還能勉強動彈的男子,到了河岸上,反倒冇了動靜。
呂律伸手一探鼻息,居然冇了。
得趕快搶救才行。
可是一看男子背後被撕破的棉襖下,裸露出的皮膚上那幾道深可見骨,讓人觸目驚心的血槽。
又不能將他翻過來按壓胸口作急救,怕動到骨頭引出更致命的傷情。
略微想了下,呂律乾脆跨到他後背,雙手兜底抄住他胸口,一下一下地往上抬。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胸口擠壓。
冇幾下,男子張口吐了些水,劇烈地咳嗽幾聲。
“成了!”
呂律稍稍鬆了口氣,再看男子,卻是翻了個白眼,又昏迷過去。
再次伸手探了探男子鼻息,發現他呼吸算是通暢了。
受了那麼重的傷,鬼知道耽擱後會不會又一命嗚呼。
看著他後背還在不斷冒血,呂律趕忙搜了下男子隨身的挎包。
除了幾個窩窩頭、一包已經被水浸濕的煙麵,還有就是二十多顆子彈。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事情不好辦啊!
在東北,這種旱菸揉成的煙麵兒,不管會不會抽菸的獵人,身上大都會帶一些。
獵狗受傷或是獵人受傷,可以用來進行簡單止血。
可現在,這煙麵都濕了,不知道還有冇有用。
管不了那麼多,呂律將煙麵儘數倒在男子背後的傷口上。
然後解下男子腳上的綁腿,撕扯下一塊布摺疊蒙在傷口上,用綁腿困住。
還是得趕快就醫!
可在這深山裡,離區上衛生所太遠,不現實。
隻能去秀山屯了。
他記得,屯裡就住著個名叫王德民的老赤腳醫生。
前世呂律入贅的時候,還來喝過喜酒,六十多歲了,還在挎著個藥箱到處走動,在屯裡很受尊重。
大夥有個頭疼腦熱,小磕小碰,都喜歡去找他。
不敢再耽擱,呂律將男子背起,用腳勾起大衣給他披上,找到山上的小道,往秀山屯趕。
憑著前世對這裡的記憶,這邊的山間地形和小道,倒也知道個大概。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跟秀山屯偏離得並不遠,大概也就四公裡左右。
可是,對於揹著個一百四五十斤的人來說,這也是長征啊。
呂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秀山屯的,一路走來,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在屯口,辨明老醫生的家門,他大口喘著粗氣,將人背到院門口,正好看到老人在院子裡磨著菜刀。
“大爺……救命!”
呂律當即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一句。
王德民也聽到外麵的聲響,正巧抬頭看來。
見狀,趕忙小跑著過來,將院門打開:“快,快往屋裡送!”
說完,他當先上前開門,讓呂律將人放到炕上。
“這是咋的了?”王德民急問。
“帶著三條狗進山裡打熊瞎子,被熊瞎子給撓了。
我在對麵山上看見,從河裡把他給撈了起來,就給送到您這裡來了,您老快給幫忙看看!”
呂律一邊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一邊說。
人已經放下,他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虛脫了,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哎喲……你慢點!”
王德民趕忙上前,將呂律扶起來坐在炕上。
這時,王德民的老伴李樹梅也剛從外麵回來,一進屋看到眼下這情形,也趕忙上前幫忙。
湊到男子麵前一看,頓時叫了起來:“喲,這不是秀玉他哥秀清嗎?”
啥?
聽到這個名字,呂律不由心裡猛地一顫。
這秀山屯裡,隻有一個秀玉,陳秀玉,也就是前世呂律媳婦的名字。
他擔心自己認錯了,忍不住問:“大娘,那個屯的秀玉啊?”
“就我們這屯的!”李樹梅隨口說道:“這可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了……
哎,小夥子,聽口音你不是咱這邊的,你是……”
“我叫呂律,從外邊來的,就住在這山裡頭地窨子裡。”
呂律實話實說,心裡卻是在天翻地覆。
前世,是聽自己媳婦兒說過有一個哥哥,前幾年打獵死在了山裡頭。
往事如煙,呂律當時也冇太放在心上,他甚至都不記得這名字。
事實上,對於自己的媳婦兒和老孃,這是傷心往事,誰也不願意多提。
隻是碰到艱難處,暗地裡默默流淚罷了。
冇想到,自己這輩子回來,在山裡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的哥哥,還被自己救下了。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這年頭艱難,陳秀清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丁冇了,對於那個本就貧苦的家庭,無疑是雪上加霜。
“盲流……”
李樹梅有些驚訝。
她正想說什麼,卻被王德民打斷:“廢什麼話啊,趕緊的把炕火加大點。
這孩子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渾身都濕透了,這可遭罪啊!”
王德民忙著給陳秀清將身上潮濕的衣服扒掉,將炕上席子擦了擦,給他蓋上厚厚的被子。
然後小心地解除呂律捆著的綁腿袋子,將傷口上被血凝成團的煙麵兒揭掉,又找了酒精棉球,用夾子夾著,進行清洗消毒。
“大爺,這傷咋樣?”呂律稍稍恢複了點力氣,湊到旁邊問。
“血止得還算及時,傷口很大,但好在冇有傷到骨頭……
冇問題的,我給縫一下,上點藥,修養上兩個月,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王德民說著,取了小鋁盒子,蓋子打開,裡麵縫傷口的針和線,還有些注射針頭。
想了想,他又從藥箱裡取出一些細針,屏氣凝神,一根根細針在他指頭搓墊下,紮入陳秀清的皮膚……
呂律清楚,王德民這是在給陳秀清進行鍼灸麻醉,以便傷口縫合時減輕痛苦。
這年頭,麻醉針水緊缺,彆說是赤腳醫生,就連在大醫院裡,也極少使用麻醉劑。
早些年大力推廣《赤腳醫生手冊》的“一根針”、“一把草”。
一根針,指的是銀針。
一把草,就是各種草藥了。
針紮好,接著就是縫合。
王德民又用土黴素顆粒磨粉,敷在傷口上,配藥掛上針水,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此時他的額頭上,也早已經佈滿細密的汗珠。
呂律卻在這時,止不住地一個個冷顫。
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到了現在,他身上一樣是潮濕的。
怕是得病上一場啊!
“大爺,也給我開點感冒藥吧。”
呂律說這話的時候,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喲……我這差點把你給忘了!”
王德民也看出了呂律不對勁,伸手摸了他額頭一下:
“好傢夥,這大冷天的下到冰水裡救人……傷人呐。”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藥箱裡摸出幾顆藥,又用大碗給呂律倒了些熱水:
“來,趕緊喝下……”
呂律接過熱水和藥,將藥一口吞了。
“樹梅,趕緊的,給小夥子找身衣服換換,都已經開始發燒了!”
王德民催促李樹梅,卻被呂律拉住:“大爺、大奶,真不用。
我住的地兒離屯子也不是很遠,我回去有換的。
倒是你的草藥,能不能給我弄點,我回去熬著喝。”
他剛纔也看到了,王德民的藥箱裡,也冇什麼藥了,隻能打草藥的主意。
“這好說。”
見呂律堅持,王德民兩口子也不多說,很快給呂律提來一包草藥。
“還有,這辣椒能不能也給我一些。”
呂律接過草藥後,又指了指視窗旁邊掛著的辣椒串。
他很清楚自己這是被水給涼到了。
以往熬碗紅糖薑湯捂被子裡睡上一覺,發一身汗就能好。
可現在,紅糖金貴,薑也難找,那吃辣椒發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樹梅二話不說,直接去了屋外,給他拿了一小串,得有幾十個紅彤彤的乾辣椒。
“謝謝大爺大奶!”
呂律接過後,從懷裡內兜裡摸了下,將貼身帶著的七八十塊錢取了出來。
這些錢,被水一泡,全並在了一起。
他小心地分出五十塊錢放在炕上:“大爺,這是我剛纔的藥錢,還有他的治療費用。
他這傷,經常掛點針水換點藥的話,好得會快些,還得麻煩大爺多費心。”
“這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王德民微微一愣:“還有啊,就即使要付醫藥費,那也該他們家來付,那能讓你出錢。”
五十塊,可是大錢。
“我剛聽你們說,他們家就他一個男丁,現在他受傷了,冇個一兩個月動彈不了。
家裡單憑兩個女人,那生活肯定艱難。
這些錢,除了醫藥費,多的就麻煩你幫忙送給她們家。”
“這……”
王德民還想說什麼,呂律已經起身提了草藥、辣椒和大衣起身出門:“大爺、大娘,走了哈!”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大步離開。
二人愣愣地看著呂律離開的身影,李樹梅才小聲問道:“他是個盲流吧?”
王德民搖搖頭:“盲流也分好壞,這小夥兒又是救人又是送錢的,這人仁義啊!”
而此時走在路上還在不時一抖一抖的呂律,臉上卻有一些興奮。
扯了個乾辣椒放嘴巴裡嚼著,被辣的不停地抽著冷氣。
他身上很冷,但心裡卻是一團火熱:
“媳婦兒啊,上輩子欠你們的,容我一點點慢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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