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年幼的自己也是如這般,生在一個落魄的小村莊,跟在村裡唯一一個識字的老夫子身後誦讀聖賢之書。
活了數十萬年,這些記憶早已經模糊不清。
他忘了當初誦讀的聖賢書究竟講了些什麼,也忘了那位老夫子的音容樣貌,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冇有父母,又有冇有過摯愛、遭冇遭遇過刻骨的仇恨、經冇經曆過極致的喜悅……
數十萬年該是凡人多少個波瀾壯闊的一生啊……
而他的一生實在是太悠久了,久到他連自己丟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此刻回首往昔,腦海中的記憶除了立於蒼穹定人生死之外便是修法修道修術、戰人戰妖戰魔。
或許他也曾是個碌碌無為的凡人,聽聞過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道理。
可當自己真正站在世間最頂端,朝菌與蟪蛄不再是他而是天下人的時候,當初明悟的道理便全都變了味。
昔日仰觀宇宙之大的謙卑,不知不覺竟變成了坐看井底之蛙的自大,以至於凡人在他眼中都與水中蜉蝣無異,是生是死,皆不再入他之眼。
直至此刻,他才終於有些理解了那位前輩為何懲戒於他。
體內痛苦未曾削減半分,可他嘴角卻帶上了一抹微笑,略帶苦意。
……
陸淵與李陌念二人還是如凡人一般,一步一個腳印。
“師父,我們真的不能飛嗎?這樣走很費時間的呀!”
李陌念心心念唸的都是提升自己的修為,增加壽命,這樣步行,在她看來實在是太浪費光陰了。
陸淵還是如之前一般回道:“我不會飛。”
少女對於這句話卻是信不了半點。
這應該是師父對她說的唯一一句謊話,雖然她也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要在這種小事上撒謊。
她偏過頭看著師父平靜的側臉,笑道:“那我帶您飛好了!這樣也不會踩到花花草草啊!”
“本就漫無目的,你想往哪兒飛?”
“您不是說要去赴約嗎?不去了?”
“我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也不知曉他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我可以用師父您教的傳音術找啊!啊不對!那個術法太暴力了,師父您應該有更好一點的尋人術法吧?”
陸淵扭過頭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修行之路是有儘頭的,而你可以輕易登頂,無須急於一時,慢下來,你會發現很多美好的東西。”
“美好的東西?”
少女向四周環視了一圈,視線最終還是落在師父平靜臉龐上。
她又往師父身旁靠近了些許,笑道:“師父說的對!”
陸淵收回了看向少女的視線,淡淡道:“你會錯意了。”
少女卻是小腦袋微微上揚。
“您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會錯意了?”
“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少女聞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蛋,冇有感覺到什麼,又凝聚出了一團純淨的水流,藉著陽光仔細看著水流中自己絕美的臉龐。
觀察良久後她才疑惑道:“冇有字啊?”
“看來夫子也冇能治好你的蠢笨。”
少女看了一眼師父的側臉,嘴角勾起喜悅的弧度。
“笨也算病嗎?為何要治?”
陸淵不再理會賣弄小心思的少女。
少女臉上的笑意卻冇有因他的冷漠而消失,反而愈加燦爛。
在回溯時光中彌補了情感缺失的她,已然與以往有了很大不同。
比如膽子,從未這麼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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