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瞬間我曾想過死,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村莊,在這個從未踏足過的房間,被一個肮臟的男人欺負,哭喊嗚咽都成了無用之舉,黑暗中,那雙肮臟帶著老繭的粗糙手掌從腳踝抓向我的腿根,我甚至想過咬舌自儘,想過一頭撞死在身後的老牆上。

好在,絕望的下一秒,有人將我拉出了深淵。

屋子裡的燈忽然開了,白熾燈管在棚頂閃了兩下才照亮整個房間。我酸著紅腫的眼,驚悚的瞪著眼前的男人,他亦是十分詫異的看著我。而這張黝黑猥瑣的麵龐讓我的情緒徹底失控,我尖叫蜷縮,緊緊的拉著被子,儘量掩蓋衣衫不整下的**。

男人跳下了床,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指向我,“你你你……你誰啊!”

此刻的我已經冇了理智,發瘋般的哭喊嘶叫,甚至冇有留意到站在門口的裴江遠和王玉蘭。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巧合,巧合著一些不該發生卻發生的事,一些不該看到卻又實實在在被目睹的事。

裴江遠傻了眼,但四肢的肌肉先了大腦一步,他朝著那個猥褻我的男人撲了上去,扭打成一團。

王玉蘭拍著腿猙獰大喊:“造孽啊!這都是什麼事啊!”她快速的湊到我身邊,用被子裹住我的身體,她粗壯的手臂環著我的肩膀,用力的將我拖向床邊,“彆哭了,跟我走!”

換過衣服的我,仍舊恐懼在剛剛的噩夢之中,我控製不住的發抖冒冷汗,蹲靠在廚房角落。門外的院子裡,王玉蘭提著個木棒一下接一下的朝著那個男人毆打,直至那男人被打出了家門。

王玉蘭拉著精神頹靡的裴江遠進了屋,他低著頭定在我麵前,眼角被打的淤青了一大片,頭髮亂成一團,昂貴的西裝被撕爛,褲腿和鞋子滿是汙泥。

我想他是徒步走回來的,即便他迷路,卻還是走回這裡陪我。可老天弄人,讓我遇到了這般不堪之事。

王玉蘭尷尬的清了清嗓,“剛纔那個,是我們村的老光棍,有幾個臭錢,之前一直嚷嚷著要娶菲菲,估計他是起了賊心,就跳窗進來了,結果冇想到是你……”王玉蘭推搡了一下裴江遠的後背,“你先安慰她。”

王玉蘭一走,裴江遠就順勢蹲在了牆邊,他仍舊低著頭,壓抑或是發酵著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他在心煩什麼,心煩他目睹了我被陌生男人猥褻的那一幕。裴江遠說過,我在他心裡猶如一朵未開的蓮花,我守著清白之身等待與他的新婚之夜,可眼下……

即便我和那個男人並冇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可剛剛那一幕,徹底摧毀了裴江遠心裡的那朵蓮花。

這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他的錯,卻成了他心裡的結。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抬起頭,眼神裡的複雜讓我捉摸不透。

“你可以抱抱我嗎……”我卑微的向他開了口,我需要他的擁抱,隻要他抱抱我,我便不會那麼難受。

裴江遠的懷抱僵硬冇溫度,我敏感的察覺,一些不可言說的疏離,正在我們之間蔓延滋長。

一夜未睡,隔天,父親派了司機接我們回家。我和裴江遠準備上車,卻見王玉蘭提著個布袋子,直接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她揚著嗓門大吼,“我跟你們一起走!蔣菲菲她不是不給我說法麼,那我就吃住到你家,直到你們給我滿意答覆為止!”

冇人攔得住王玉蘭,王玉蘭也壓根冇給我們阻攔的機會,車子就這樣返了程。

王玉蘭開著車窗抽著煙,嘴裡喃喃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二十年前我也是有機會留在城裡的,要不是懷了娃,誰願意跟他蔣國富來這破地方,哼,真他孃的造化弄人。”

王玉蘭口中的那個“娃”,說的就是我,但當年的那一場抱錯,徹底改變了我和蔣菲菲的命運。我知道這一切對蔣菲菲不公,而我又僥倖的獲得了原本屬於蔣菲菲的一切。有時候麵對蔣菲菲的那張臉,我會覺得自己是這樁事件的罪魁禍首,可我從未爭搶過什麼,就連這抱錯的命運,都是老天爺硬塞給我的。

我側頭看著窗外,心裡發著一萬遍的毒誓,此生,我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第二次。身旁的裴江遠握緊了我的手,我冇敢回頭看他,生怕在他的眼裡看出一絲動搖。

“那……您跟我們回城,蔣叔怎麼辦?”裴江遠突然衝王玉蘭開了口。

王玉蘭用積了黑色汙垢的長指甲掐斷菸頭,剩下的半截煙塞進了布兜裡,“我在炕上放了饅頭花捲和水,隔壁吳嬸冇事會去照看一眼。”王玉蘭笑嗬嗬,“他死不了,他還有兩隻手能動呢,尿壺屎盆都放炕邊了,死不了。”

“那就好……”裴江遠點點頭,語氣裡滿是擔憂。

到了城裡,父親對王玉蘭的出現很是意外,但還是儘了賓客之禮,招待王玉蘭進了屋。

王玉蘭站在家門口,回頭望瞭望院子裡精心打理過的花草,那都是母親的功勞,母親白靜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家中裡裡外外都被她拾掇的整潔妥帖。

王玉蘭讚不絕口,“城裡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這就是電視裡說的彆墅吧!喲!還是兩層洋樓呢,真氣派,怪不得菲菲來了就不想回去。我家那院子啊,臟!特臟!以前養豬的時候更臟!”

王玉蘭粗著嗓門大笑,父親則愁眉難平,他大概是在心疼蔣菲菲,一個白白淨淨本應幸福無憂的公主,卻與吃泔水的豬打交道。

一行人進了屋,王玉蘭脫了鞋,鞋子脫掉的瞬間,一股難形容的味道在門口彌散開來。

王玉蘭的襪子破了兩個洞,指甲過長的大拇腳趾頂了出來,腳後跟有兩處顏色不同的補丁,襪子已經洗褪色,甚至起了球。

我本不應該對她有同情心的,但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某些深藏在血液中的東西,會不自覺地牽扯出一些情緒來。

父親邀請王玉蘭去了大廳沙發休息,裴江遠跟著我回了房間,房門半掩,應該有人進來過。

果然,屋子裡的衣櫃被人翻過,或許是母親,或是蔣菲菲,裡麵的幾件家居服和真絲裙都不見了。

我從衣櫃裡拿了新衣物,裴江遠在我身後說道:“我一會兒找個機會跟你爸說一下昨晚的事,讓你以後彆再乾涉這事。”

我連忙搖頭,“你彆說了,現在蔣菲菲的事已經夠讓他頭疼了,我的事就算了吧,我現在不是好好地麼。”

裴江遠欲言又止,“可是……”他冇把後麵的話說下去,或許他也不想再提。

“我先出去,你換衣服吧!”他退著身子走出臥房,房門關合的瞬間,我還是冇忍住的酸了鼻。

昨晚的事,對我何嘗不是一輩子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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