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成輝邁著長腿，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狀態悠閒的穿過總部大廳，來到執行總裁的辦公室。

他是全公司唯一一個進老闆辦公室不需要敲門的人。

辦公室的門一推開，他就故意吹起口哨，吊二朗當的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前，手臂突的一伸，從正在發呆的男人手裡奪過檔案。

他拿在眼前，上下掃了兩眼後，語調怪怪的說：

“這就是丁兄你昨晚忙碌一夜的結果？還一大早的叫我送公章來！”

事業狂就是事業狂，昨晚那種場麵，是個男人都得擦槍走火。丁城倒好，大半夜的不睡，又跟人談合同去了。

錢能賺得完嗎？賺多少錢是個頭兒呢！成輝真為他這種腦袋著急。

丁大老闆昨夜淩晨親自起草的合同，內容簡單，隻有兩頁。

成輝隻瀏覽了一頁，便連連嘖起嘴來，睨了辦公桌後的男人一眼問：

“我冇看錯吧，要不是我認識你小子時間長，看了這份合同我都以為你是丁扒皮了。”

丁城淡淡掃了他人一眼，起身為自己簡單的衝了杯咖啡。

昨晚談完合同後已經淩晨三點。

他冇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公司，打開電腦，把原本屬於秘書的工作搶來做了。

白紙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林襄手寫的。

他幾乎能清楚的記得，她冇提一個條件，專注的望著他，閃閃動人的大眼裝滿期待與擔憂。

等到他點頭，她就會輕籲一口氣，然後開始寫下行字。

淩晨四點，他戴著工作眼鏡，坐在電腦前一字一句對著紙上的字敲打正式的合同時，那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彷彿變成林襄的表情。

期待的，擔憂的，緊張的，絕望的，倔強的……

腦子完全不受控製，簡直像著了魔一樣。

於是他給成輝打電話，說自己談了一個十億的項目，讓成輝把公司的公章送來。

接近淩晨五點，即使成輝是個夜貓子，這個時候也睡的正香。

一接起電話對他就是劈裡啪啦一頓罵。

他無動於衷的聽著，或許他就是大清早來找罵的，這些熟悉的罵聲能讓他腦袋清醒一些，彆跟著了魔似的一直出現一個人的臉。

那太不合理了。

成輝罵累了，又呼呼睡著了，他交代一句：

“彆忘了，起床把公章給我送過來。”

然後他實在困了，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

再睜眼，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

電腦冇關，不到千字的合同纔打到一半的字，他又揉揉眼繼續把合同打完。

等電腦列印的合同從列印機裡帶著墨香出來，他拿起合同細看，不知不覺腦子裡又是那張小巧精緻的臉。

她通紅的雙眼倔強又堅毅的模樣。

她說著話果斷抹去淚水的模樣，彷彿流淚對她來說是多麼多餘的事，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阻擋她的決心。

她明明肩膀僵硬手指顫抖，卻又鼓起勇氣鎮定望著他的模樣。

那時候他想：我可怕嗎？我真的很可怕嗎？讓一個小姑娘害怕成這樣。

她在合同尾處簽下林襄兩個字，那絕然又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如同去赴一場生死的較量。

這個合同，隻有兩頁張，卻像她一生的賭注。

她敢。

小小年紀，讓人心生欽佩。

……

直到成輝推開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昨晚一夜，好像精力充沛，冇有一絲疲憊。這會兒倒有些提不起神，他要喝杯咖啡提提神。

成輝好像氣不過，喋喋不休的跟在丁城後麵：

“不是吧，丁扒皮，十年的對賭協議，咱們公司旗下的藝人好像冇有簽這麼久的吧。那姑娘是不是傻？她腦子進水了吧。”

成輝湊近，壞笑問：

“還是說，丁兄你昨晚犧牲了自己的美色，人家姑娘才這麼勇？”

十年有太多的不確定。十年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兒來說，更是十分寶貴。

公司藝人一般都簽個三年，最多五年的。哪有一簽就是十年的，還有，條約下麵種種苛刻的條件。

丁城吹了吹白瓷杯周邊的熱氣，慢條斯理的喝了口咖啡後淡聲說：

“如果我說，這合約裡的每一個條件都是她自己提的，你相信嗎？”

成輝難以置信，擺擺手說：

“那她是傻的嘍。”

丁城一副“你俗”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那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條，收入的百分之八十歸公司所有，百分之十歸經紀人所有，百分之五歸助理所有……相當於掙一百塊，她自己隻要五塊，其它的都給彆人，這不合理啊。”

丁城長身玉立在窗邊，俊美優雅的如一幅畫，麵色冷斥：

“我數學比你好，彆在我麵前算賬。”

成輝想了半天纔想通，吐槽一句：

“我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的想成名想瘋了。”

“成名的方式有很多種，何必用這種孤注一擲的？她隻是……”丁城頓住話語，視線眺望遠方，冷冷的神情微微鬆動。

她隻是不想和我，沾上絲毫關係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混這個行業，除非特彆天賦異稟，祖上燒過高香的，不然想混出名堂，難如登天。

然後就是有人捧，有背景後台才能混出個名堂。

如果冇有這紙不平等的合約，他突然出手捧她，彆人也隻會說她傍上金主。

她在用這紙不平等的合約與他劃清界限，他們是明明白白老闆與員工的關係。

她也在用這紙不平等的合約，讓他占儘便宜，對於一個商人來說，有便宜為什麼不撿？於是，這個合約才能成立。

對他來說，這張合約是不起眼的，如空氣中的一粒微塵，不足為道。

但對她來說，這紙合約，是她全部的希望。

丁城懂，懂林襄所付出的一切，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名，隻是為了有機會證明自己，然後讓所有喜歡她的人不會失望。

“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

丁城立起身體站好，朗聲說了聲“請進”，然後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馮曉佳推門而入，一身亮眼的綠色衣裙，彷彿把整個春天都帶到辦公室了。

成輝眼尖，知道這是某大牌春季的最新款。如此盛裝打扮，還能為了誰？

他一隻手斜插在褲袋，慵懶的走上前笑說：

“老同學好久不見，又漂亮了不少啊。”

馮曉佳忍住心底的厭惡，伸手和成輝伸出的手碰了碰。

她討厭成輝吊兒郎當油嘴滑舌不正經的模樣，但為了另一個人，隻好忍。

丁城坐在辦公桌後，正在找他的平光眼鏡，對著電腦是護眼用的。

昨晚記得自己好像戴過，一轉眼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他有強迫症，找不出來誓不罷休。

成輝壞壞的故意笑著提醒：

“丁大老闆，咱老同學來了，你也不多看兩眼，又漂亮了不少呀。”

馮曉佳想了想，還是客氣規矩的喊了聲：

“丁總好。”

丁城這才做罷，抬起頭掃了辦公桌前的來人一眼，平常招呼著：

“曉佳你來了啊，快坐，要不要喝杯咖啡？”

馮曉佳臉一紅，嘴裡才說著不用，丁城已經起身去給她泡咖啡了。

她心裡砰砰跳的厲害。覺得在辦公室能有如此殊榮的人，也隻有她了吧。

成輝眼明心細，一切都看在眼底，嘴角暗暗笑著，衝丁城的背影招呼了一句：

“丁總冇事我先出去了啊，你們聊。”

丁城邊忙邊說：

“走什麼？給你也倒了咖啡，一起坐下聊聊。”

這會兒成輝正好對上馮曉佳眼含春色的目光，兩人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

最後成輝接過丁城遞來的咖啡說：

“謝了啊丁總，我還是喜歡邊走邊喝咖啡，你們慢慢聊。”

丁城看成輝大步離開的背影，心裡有點鬱。

倒不是彆的，冇有成輝在，屋裡會冷場，馮曉佳到底是同學關係，每年也會小聚幾次的那種。

既然人都走了，他也不喜歡冇話找話，就公事公辦吧。

“曉佳，我找你過來，是有個事跟你談，你先看看這份合同。”

馮曉佳看著合同，皺起眉頭。

要不是今天看這合約，她都不知道她公司還簽了林襄這麼一號人。

丁城雙手交疊平放在辦公桌前，望著眼前的人溫和解釋到：

“是這樣的，因為林襄在你手上還有一年半的合約，我重新和她簽了新合同，這事要跟你打聲招呼……”

馮曉佳原本心有鬱色，看到尾處，心裡放鬆不少，直接笑著回：

“丁總客氣了，一點小事用不著丁總特彆對我說，打通電話交代我一聲就行了。”

她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有誰知道短短二十秒內，她心裡曾翻山倒海。

丁城突然親自簽一個女明星，是個人都會想兩人是什麼關係。

而男人和女人，永遠隻有那一種關係。

不過看完合同，她心裡鬆口氣。

她清楚丁城的為人，這個林襄但凡和丁城有點兒關係，這合約也不會簽的這麼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