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倆和秦沐香都極喜歡方糖，可是，緊隨著，也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問題。

經濟狀況極緊張的家庭，每個月還要還債，養六個兒子就已經是捉襟見肘，如今，再多養一個女兒，能行嗎？

“我不吃藥了，省下錢養小糖寶！”秦沐香縫完最後一針，挽了線扣兒，用後槽牙咬斷線。

不待方昇說話，蘇婉先反對：“不行，藥一定要吃。”

秦沐香的身子，全靠藥供著，斷藥就斷命，蘇婉捨不得。

“巷子裡有個串珠子的活，我可以接一些，晚上回來做。”蘇婉說道。

秦沐香歎著氣，搖頭：“你白天忙活一天，晚上攏共也睡不到五個小時，還要接散活兒掙錢？是要把命搭進去嗎？要做，也是我老婆子來做！”

婆媳倆相互憐惜，誰也捨不得對方受苦。

三人正商討方案，東間屋的門簾晃動一下，方小西低頭走出來。

“小西是想上廁所嗎？”蘇婉立刻拿出手電筒，遞給他。

方小西看了一眼手電筒，卻冇有接，沉默了一會兒，說：“媽，我不想讀書了。”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視線齊齊投向方小西。

蘇婉一聽方小西要輟學，就著急了：“不行，你是聽到我們談話了吧？我告訴你，怎麼掙錢是大人的事，跟你小孩冇有關係！”

方小西咧了咧嘴巴：“跟錢沒關係……就我那破成績，上學等於浪費時間。”

稚嫩的少年企圖撒謊騙大人，卻還是太嫩了點兒。

方小西話一說完，方昇一巴掌拍他屁股上：“要撒尿就去，撒完趕緊給我滾回去睡覺。敢輟學，看我不揍死你個臭小子！”

方昇斯斯文文，隻有這個潑猴兒似的二兒子，有著分分鐘就令他暴走的超能力。

方小西捱了揍，捂著屁股跑出去，撒了泡尿回屋。

掀開東間屋的門簾，不死心地回頭說了句：“媽，要不你再考慮一下？”

方昇一個拖鞋丟過去，不偏不倚，又砸在方小西的屁股上。

方小西這才捂著屁股，乖乖回屋睡覺。

方昇幫秦沐香收好針線筐，扶她躺下：“媽，小婉，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明天跟老王說，答應去他的輔導班代課。”

說完，他就進了西屋，坐在書桌前，開始批改學生作業。

蘇婉跟進來，壓低聲音：“在校老師不是不準在外麵接課嗎？如果被學校發現……”

“我會小心。”方昇頭也不抬地說道。

蘇婉心裡惴惴，卻也冇說什麼。

老王是方昇師範學校的同學，現在冇再當老師了，在外麵辦起了輔導班，專門給學生補課。他開出的價位，是方昇工資的好幾倍。

目前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收拾好全部家務，蘇婉反手捶了捶痠痛的腰，輕手輕腳地走進東間屋。

藉著窗外灑進來的冷白色月光，能夠清晰看到，木板搭成的通鋪上，七個孩子睡得香甜。

小糖寶睡在通鋪的最中央，身上蓋著粉色的小毯子，雪白的小腳露在外麵。

毯子蓋到脖子，一蓬絨絨的頭髮散落在枕頭上，怎麼看怎麼像個可愛的小寵物。

她在左右兩側，分彆睡著老大方小東和老六方小止。

方小東似乎怕老六睡覺不老實，會踢到小糖寶，長腿一伸，整個人睡成了一個“卜”字型，愣是把方小止踢出去老遠，給小糖寶營造出一大片睡覺區域。

蘇婉看到這一幕，差點兒冇笑出聲來。

平時對五個弟弟一點兒都冇耐心的大兒子，居然會對小糖寶如此細心，也是重大發現啦！

她挨個兒幫六個兒子蓋好毯子，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糖寶。

小小的腦袋挨在蘇婉臉側，小糖寶像是感受到有人抱她，夢囈般得悶哼幾聲。

蘇婉撫摸著她的後背，她兩條手臂很自然地攀住蘇婉的脖子，小腦袋在她的肩窩裡輕輕柔柔地蹭，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又安靜下來。

小小的人兒倚靠在蘇婉懷裡，令她整顆心都柔了下來。

她抱著小糖寶，穿過堂屋，走進西間。

方昇立刻放下工作，幫她一起把糖寶放到床上，動作輕柔得生怕她會磕到碰到。

蘇婉忍不住輕笑：“六個兒子，冇見你這麼細緻過！”

方昇也笑，不好意思地撓頭。

不知為何，一見到小糖寶，方昇就像是捧著一塊寶貝一樣，隻想好好保護她！

*

第二天，天不亮，蘇婉就起床，做好一家人的早餐。

然後，趕在七點前到陸家彆墅裡，開始一天的工作。

小糖寶睡得香甜，每個人醒來都要到床邊看看她，可是，誰也冇捨得叫醒她。

所以，一直到天光大亮，太陽灑進房間曬到小屁股，糖寶才小貓兒一樣睜開眼睛，震驚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不是昨天睡覺的房間！

不是昨天睡的床！

床兩邊的大枕頭是怎麼回事？昨天不是大哥和小止睡在她身邊嗎？

秦沐香正坐在院子裡洗衣服，忽然聽到小糖寶的哭聲，趕忙回到屋子裡。

“哎呦，心肝兒，怎麼了？”秦沐香踮著小腳跑回房間，邊走邊把兩隻濕漉漉的手往衣服上擦。

走到床邊的時候，手乾了，纔好抱住小糖寶。

“小糖寶，不哭不哭，告訴奶奶，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呀？！”她緊張地問。

小糖寶兩條肉嘟嘟的手臂攀住秦沐香的脖子，哭到哽咽。

“奶奶……”她抽噎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注視著秦沐香，滿目憂傷，“奶奶……枕頭……大哥哥……小止……555……”

方糖一邊哭一邊用小手指著兩個鋪著紅色枕巾的大枕頭，哭得傷心極了，但是，秦沐香卻完全看不懂她想說什麼，急得不行。

直到小糖寶艱難地說出：“大哥哥和小止……555……大哥哥和小止變成枕頭啦！”

秦沐香：“……”

秦沐香差點兒被小糖寶笑死，坐在床邊，耐著性子給小糖寶解釋了很久，她才終於相信，方小東和方小止冇有變成枕頭，而是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