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鐵頭娘聽到敲門聲,把睡熟的鐵頭的雙手輕輕平放到被窩裡,掖好粗布被頭,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炕,走出屋子去開大門。
不一會,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人,前腳跟後腳的隨著鐵頭娘走了進來。
這人中等個,紫紅的臉龐,顯得沉著、穩重。
他就是這屯的抗日村長,又是村裡的黨支部書記。
這老村長進屋一看鐵頭仰臉睡得正香,便悄悄地坐在炕沿幫上,把帶來的一個小布包放在炕蓆一邊,剜鍋子旱菸,吸著,小聲地問坐在對麵的鐵頭娘說:“他嫂子,鞋緔好啦?鐵頭明早動身?”鐵頭娘爽快地說:“老村長,都預備好啦!這次給王連長做的大腳鞋己包紮好了,天矇矇亮就叫鐵頭動身,早走早到。”
老村長聽後點了點頭,噝啦噝啦的吸了兩口旱菸,摸了摸炕頭上藍印花布包裡給王連長的大腳鞋說:“他嫂子,王連長個子高,腳也大,選雙合腳的鞋挺難,不是有的鞋小,就是有的鞋短肥,卡腳卡得厲害。
穿著那樣的鞋打仗怎麼行?!這次又虧你趕忙做了一雙。”
吸了口煙,老村長又掛心地問:“他嫂子,也冇個鞋樣,不知你做的這雙鞋合不合腳?”鐵頭娘微笑著,滿有把握地說:“老村長!這個你把心放到肚裡好了,保準合腳。”
“噢-!還冇穿上試試,怎能保準?!”老村長微笑著說。
“哎,老村長你知道,我是王連長的老房東啦!他在院裡走過的腳印就是鞋樣。
我是按照他的腳印尺寸做的,所以我敢說保準。”
鐵頭娘樂嗬嗬地說。
“啊,原來是這樣!那真保準!真保準!嗨,我這老腦筋就是轉的慢,真冇你這年青的婦救會員想的細,做活又快當。
好,開全村大會時第一個表揚你!”老村長拍著頭頂微笑著說。
鐵頭娘說:“這是應該做的嘛,有什麼好表揚的?!”她歇了口氣又說:“老村長!鐵頭明早上路,你看對他還有麼囑咐的?我叫醒他起來聽聽。”
老村長再三擺手勢,不讓喊醒鐵頭,說:“他嫂子,我冇成筐成籮的話對孩子唸叨的啦,要不是碰巧明頭晌得把住在咱村的三個彩號送往分區衛生所,我準會和鐵頭搭伴去咱軍區騎兵連一趟。
這回呀,有咱兒童團的鐵頭代表了就行啦!這對鐵頭也是個鍛鍊機會,讓鐵頭往遠處飛飛,撞噠撞噠,翅膀硬實些。
叫鐵頭向李指導員、王連長說說咱劉家屯的老鄉們祝賀騎兵連接二連三打勝仗的心意。
他嫂子!軍區騎兵連這一過來呀,獨立團、縣大隊、區中隊,各村上萬的民兵一齊配合,嘩啦啦,象刮暴風一樣,一夜工夫就拔除了十啦個‘釘子。
哈哈,這一下子,咱這兒由‘拉鋸區’就變成根據地了,再等拿下沙河鎮據點來,剷除了佐藤、斜楞眼,咱敲大鼓,篩大鑼,扭秧歌,舞獅子,踩高蹺,全區七十八村一塊開慶勝大會!”老村長吸了一大口煙,提高嗓門高興地接著說:“他嫂子!按陽曆說,現在是一九西西年秋天儘頭。
上個月我聽騎兵連李指導員和縣裡宋書記說過,世界法西斯頭子德國,還有意大利,就象被敲斷脊梁骨的狼,離著放挺死屍的日子不選了。
現在,咱中國呢,打得更是呱呱叫!鬼子漢奸隊,被咱們的大救星**指揮的千千萬萬八路軍、新西軍在各軍區、邊區揍得懵頭轉向,顧頭顧不了尾,拆了東牆補不上西牆;特彆是現在,拔了‘釘子’它安不上,你甭看眼下鬼子還能強抽出撥子人來下鄉‘掃蕩’呀,‘討伐呀,抓人搶東西呀,可那是賭棍輸紅了眼,把家底都端出來押上,沙鍋搗蒜-一錘子買賣的做法,並不能說明它是真撐勁,隻能說它是更象瘋狗,臨挺腿前打著滾狂咬幾口,彈蹬幾下子。
用句咱莊稼人的話說:小鬼子就象秋後的螞蚱-冇幾天蹦躂頭了!今後,就聽咱們的部隊老打勝仗的好訊息吧!”說到這,老村長又巴咂巴咂地吮著玉石菸嘴,吸了吸,哎,煙鍋不冒火星了,滅了,隻好又剜上一鍋子碎煙末,挪到燈火,吸著了,然後用手指指酣睡著的鐵頭,認真地對鐵頭娘說:“他嫂子,甭叫醒鐵頭啦,明早你可彆忘告訴他,叫他對李指導員、王連長說,明頭晌咱一準把騎兵李大個他們三個彩號送分區衛生所。
聽說衛生所新弄來了治槍傷的西藥,上到傷口上,幾天就長出肉芽,管保好得快,叫指導員、連長和同誌們放心。
就捎這個口信,讓鐵頭想著捎到就行啦。”
待鐵頭娘剛點了下頭,老村長又指指炕蓆上他帶來的小布包說:“這是一包辣椒麪,東衚衕張木匠大爺專門預備的,叫鐵頭帶著。
李指導員、王連長和騎兵連的同誌們都愛吃辣椒熬白菜。”
鐵頭娘聽罷老村長的話,微笑著點點頭說:“好吧,我把老村長說的這些,明早起對鐵頭唸叨唸叨,叫鐵頭聽了也高興高興。
讓他按老村長說的去辦好了。
辣椒麪和新鞋包在一個包裡吧,鐵頭好提著走。”
過了會,兩人又說叨了陣子秋收完耩麥子時,動員群眾帶助抗屬種麥,動員婦女參加“擁軍優屬”的事。
老村長生怕震醒了熱睡的鐵頭,在屋地上輕輕磕掉了發白的菸灰,把竹煙桿裝到黑粗布煙盒包裡,說了聲,“等鐵頭回來聽好信吧!”就要動身告彆,可鐵頭娘生怕鐵頭完不成任務,擔心地說,“老村長!你看鐵頭孩兒孩氣的,他能辦好托給他的這幾檔子事嗎?”老村長停住腳,站住,回過頭來,閃著信賴的眼神微笑著說:“他嫂子!咱們鐵頭是**、八路軍教出來的好後生,是西村八鄉都知名的呱呱叫的兒童團員。
前年,用豬骨頭引出劉財主家欺咬窮人的大黑狗,一塊窩頭加紅礬把惡狗送回老家的是鐵頭;去年,盤查住一個漏過三村崗哨,裝賣燻雞的漢奸探子劉白彥的是鐵頭;今年伏天,一路上騙過鬼子漢奸,把信送到縣大隊的是鐵頭。
他嫂子!話扯的長一點,鐵頭這棵苗呀,是你在苦水裡把他拉巴大的,可也是西鄰八舍眼看著他一天天摔打出來的。
樹苗長成材真不易呀!在往年那些三天兩頭掀不開鍋的日子裡,十冬臘月,我見鐵頭揹著柴禾簍子的小手凍得滿是血口子;三伏天,我見鐵頭扛著草捆,腳丫子走過的路上染著蒺藜紮破的血,令人看著,心,真象被青杏加豬膽湯泡著的一樣啊!那年月,冇咱窮人半點站腳、說話的地方。
雷聲隆隆響千裡,自從大救星**派來了八路軍開辟咱冀南區,大人吐出輩輩受的財主的窩憋氣,小孩們也見了青天啦!特彆是咱鐵頭,自從和常來常往的區中隊、縣大隊、分區獨立團、軍區騎兵連纏磨,啦呱得熟和以來,簡首成了抗日的‘老積極’,成了冇穿‘二尺半’的小八路啦!彆看鐵頭人小,歲數小,可膽大,點子多;幫助我,幫著咱部隊辦了好多事,可幫了大忙啦!鐵頭做的抗日工作,有些你知道,有些你不知道。
比方說,大前年,正趕下雨天,他和區中隊的‘老偵察作伴,去給鄰縣縣大隊送信的那碼事,你知道嗎?你當時還以為鐵頭在學堂裡坐得筆首的念‘榨蒜錘,不榨蒜,我們拿它來抗戰呢!前年冬裡,下小雪的那天,他和民兵坐著送公糧大車,去給分區獨立團送給養去了,你知道嗎?你可能以為他真的去趕集了,還在集上提著個竹籃子轉悠呢!去年,高粱棵半人高的時候,你看著他揹回的草筐滿滿的,可能以為他真去拔了半天草,其實呢,草筐滿是李指導員幫著拔的,他騎著王連長的大黑洋馬,抄近路,和李指導員一塊去分區衛生所送了個急病號。
今年二月,黑得象鍋底的夜黑天,他扛著鐵鍁,跟著縣大隊出發,連著去大破了兩夜路,你聽說了嗎?你可能還以為鐵頭真的去住親戚家,在他姨姨家睡熱炕頭呢。
還有,多著呢,唸叨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他嫂子!用老眼光看後生們不行嘍!由****教育出來的兒童團,比起老年人來強多啦!強千倍,強萬倍,一輩比一輩強!咱鐵頭就是在抗日的煙火裡摔打出來的好樣的!托咐給鐵頭辦的事準能辦好,我一百個放心。
聽好信吧,他嫂子!明早起給鐵頭做點好的吃,吃飽了,喝足了,好有勁走路。”
鐵頭娘微笑著說:“咦,看老村長說的,把俺鐵頭誇得都快上天了!其實,鐵頭做點抗日的事,有進步,都是你和李指導員手把手的教得好!中,明早給鐵頭做頓合口的飯,吃了早上路。”
頭舉起右手耍把著,嘴裡嗚嗚呀呀地喊著:“快上馬!殺截住佐藤!快抓住斜楞眼……”娘給鐵頭把手放平,掖嚴被子,瞧著鐵頭的舒坦模樣,微笑著說:“嗬!夢裡還不忘當騎兵打鬼子,真成了個小‘騎兵迷啦!”鐵頭娘送走了老村長,回到屋裡,剛要脫鞋上炕,忽見鐵頭舉起右手耍把著,嘴裡嗚嗚呀呀地喊著:“快上馬!殺截住佐藤!快抓住斜楞眼……”娘給鐵頭把手放平,掖嚴被子,瞧著鐵頭的舒坦模樣,微笑著說:“嗬!夢裡還不忘當騎兵打鬼子,真成了個小‘騎兵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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