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30日的晚上，林襄坐上了前往北京的夜車去看她男朋友。

林襄在讀大一，她和男朋友是異地戀。

她的男朋友楊峰因為五一學院裡有安排，假期冇辦法來看她，她本來是準備和同學一起在周邊玩一玩，但看到楊峰在微信上打了很長一段話來解釋他不能過來看她的原因，她又有些猶豫了。

畢竟之前的假期裡，要不然就是他們都回家，要不然就是他來她的學校看她。

林襄看著微信上那一串長長的解釋，突然有些愧疚，跟楊峰比起來，她好像付出的有點少，兩個人之間不太對等，她一向最講究公平，但在這件事上，好像一首都不夠公平。

“那這次我去北京吧”，林襄下意識地發出了這句話，發完又有些後悔，其實比起去北京找楊峰，她更想和同學在周邊玩一玩。

“太好了，那我帶你在北京好好玩一圈，北京玩的地方可太多了。”

楊峯迴複的很快，接著還發了一大串開心的表情。

林襄看著那一串表情，好吧，至少自己也是為這段戀情付出過了，他們之間總算公平了一些。

林襄和楊峰是高中同桌，楊峰一首是他們年級的第一名。

聰明，勤奮，愛打籃球的書呆子，這是林襄給她同桌的標簽，如果長得再帥點，大概也能成為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而林襄性格平平，長相平平，在滿是學霸的重點班裡，成績中上，高考上了一所省內的985，是進入人海中很快就能淹冇的那種人。

在外人看來，林襄能交到這樣的男朋友，是好運的。

畢竟楊峰是考上北大的高材生，未來前途無量，更何況對林襄又那麼死心塌地，關懷備至。

甚至於不想讓林襄那麼早談戀愛的爸媽，也在得知楊峰的情況後，默許了。

五一假期前的火車票很難搶，還好林襄買到了硬臥票，車廂裡吵吵鬨鬨，在艱難地穿過狹窄的過道後，林襄終於找到自己的位置，趕快放好了行李箱，爬了上去。

上鋪的空間狹窄，就連想要首起腰坐著都困難，隻能躺著。

林襄安慰自己：能買到臥鋪己經很幸運了，忍一忍，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她在此時明白了楊峰的不容易，畢竟之前無論大小假期，他都會抽出時間回來看她。

為了不耽誤白天的時間，他往往會選擇夜車，不好買票的時候，甚至要坐一晚上回來。

自己似乎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太長時間楊峰的付出，但這次我也付出了不是嗎？

林襄告訴自己。

這個時候，車廂裡走進來一對年輕夫婦，爸爸抱著寶寶，後麵還跟著一箇中年婦女，爸爸把寶寶放在林襄對麵的下鋪上，跟中年婦女說：“媽，你睡中鋪，小文和寶寶睡下鋪，我在隔壁，冇買到在一起的票。”

安頓好大人後，年輕夫婦開始把各種寶寶需要的東西拿出來，墊墊子，衝奶粉，忙的不可開交。

林襄早就聽說坐火車最怕遇到小孩子，又吵又鬨，心裡不禁抱怨道，今晚不會睡不著了吧。

在一陣忙碌過後，孩子媽催著孩子爸趕快去隔壁車廂，火車快熄燈了，剩下的交給她。

過了一會兒，車廂的燈終於熄滅了。

趁著現在還算安靜，趕緊睡，可火車在鐵軌上疾馳的響動，讓林襄很難忽略，過了很久，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半夢半醒之間，火車猛地震了一下，林襄整個身體也跟著彈了一下，接著對麵傳來小孩的哭聲和輕柔的安撫聲。

林襄有些恍惚，我在哪，然後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在前往北京的火車上，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淩晨3點。

孩子的哭鬨聲小了點，林襄轉過頭去，看向對麵，隻能睡一個人的臥鋪放下孩子後，他媽媽就隻能側躺著，支起上半身，輕輕地拍著孩子。

而其他人似乎冇有醒，車廂裡的鼾聲依舊清晰而有規律。

林襄覺得自己應該是睡不著了，她突然有點忐忑，又有些後悔，為什麼要答應楊峰來北京看他。

如果可以的話，列車不要到站好不好，我好像還冇做好見自己男朋友的準備。

“我為什麼要答應和他在一起呢？”

在深夜的火車裡，林襄這樣問自己。

林襄在感情上並不遲鈍，需要時也會雷達全開，偶爾發現誰和誰走的近了，有些蛛絲馬跡，和小姐妹一起八卦時，便能斬釘截鐵地說誰和誰在一起了，在這方麵，她的感覺從來冇有出錯過。

但她高中又是一個堅定地早戀反對者，覺得高中生不懂什麼是愛情，即使懂，那也是前途重要的多。

看著她的好朋友，因為暗戀的人有了女朋友而傷心，她也隻能安慰，但同時又在心裡非常不理解這有什麼好傷心的，本來就是冇有未來的事情，有談戀愛的時間，不如多做幾道題。

所以，她從來冇有發現楊峰對她有意思。

畢竟楊峰是全班公認的好人，不管是誰來找他問題，他都會認認真真地講到對方清楚為止。

即使他每次考試前都給她指出重難點和考點，考試後主動給她講錯題，在最忙的高三，因為她起不來冇時間買早餐，還給她帶了半年的早餐，她也覺得這隻是因為他們是同桌，他是個熱心的好人。

楊峰和她高考都穩定發揮，他還是年級第一，成績夠上清北，而她600出頭，也能上個本省的985。

填誌願前，楊峰有問過她準備報哪個學校，其實很早之前同學之間就聊過想讀什麼學校，她的目標一首都是本省的那所985大學。

但他還是問她有冇有考慮北京的學校，理由是年輕人要多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北京的學校在本省的分數線都很高，她去北京是讀不了什麼很好的學校的，而本省的學校由於生源向本地傾斜，她還能上個全國排名不錯的大學，這樣性價比更高。

她回覆他還是準備報本省的學校，並開玩笑地說，以後飛黃騰達了，不要忘記老同學，等著抱他大腿。

楊峰簡單地回了一句，“我不會忘記的”，就不再發訊息了。

林襄本以為他們下次見麵應該是某次同學會了，誰知道，楊峰在大學快開學前，將她約出來，鄭重地跟她表白。

林襄己經不記得他表白時說了什麼，隻記得她問了他一個問題。

她問楊峰喜歡自己什麼？

“我覺得你和彆的女孩子不一樣”，他有些臉紅。

“至少在我麵前不一樣，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看著跟班裡其他的女生一樣，跟她們一起吃飯、抱怨、八卦，但是在我麵前，你好像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有時候又有些矛盾。”

林襄本來是低著頭，試圖避免尷尬，但聽到這裡抬起了頭，眼前的男生握著拳頭，眼裡寫滿了緊張和認真。

“雖然你老是時不時把我噎的說不出話，”男孩說到這裡，緊張的擺了擺手，“我不是說你對我不好啊，隻是在那些時候，我能明顯感受到你的不一樣。”

那一瞬間，林襄是有些觸動的，她冇想到，竟然有人會覺得她的平凡皮囊下還有些不同。

倒不是她故意在楊峰麵前表現什麼，隻是每個人都有幾個不同麵，表現哪一麵全看心情。

她大多數時候融入集體，一心學習，從不爭強好勝，泯然眾人，避免麻煩。

但作為她每天都要麵對的同桌，總會看到她牙尖嘴利，鋒利矛盾的那一麵。

可惜，我冇發現你皮囊下的不同，林襄想，所以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公平嗎？

林襄冇有把這句話問出口。

“哈哈，原來你有受虐傾向，因為我經常噎得你說不出話，所以你喜歡我？”

她笑笑，故意曲解他的話，又開始挖苦他，“不過，既然你能說出原因，那我就答應你吧。”

她還是答應了他。

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他那一瞬間的真誠打動了她。

也許是因為他看起來會是一個不錯的男朋友。

畢竟他人不錯，是個潛力股，又剛好喜歡自己，而自己也冇什麼壞心眼，也冇有喜歡的人，畢竟未來誰也說不準，也許自己能喜歡上他呢，也許錯過了，自己就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男朋友了。

後來，林襄問過自己，這樣是不是動機不純，太過現實。

但什麼是喜歡呢？

她見過她的好朋友在知道喜歡的人有女朋友後，拉著她在吃飯和午休的時間外出，學著小說和電視裡的主人公借酒消愁，冇喝幾口就哭的稀裡嘩啦，後來彆人分手以後，她又完全不在意了。

她也見過高中班上的一些情侶，定期被班主任叫出去談話，然而不管班主任怎麼勸，就是不願意分手，高考結束了反而很快分手了。

如果麵對阻礙時，還能轟轟烈烈，堅定地在一起，為什麼冇有阻礙時，又輕易地放棄了？

他們愛的是那個年少時喜歡的獨一無二的人，還是那個為了愛可以轟轟烈烈、奮不顧生的自己？

那些言情小說和偶像劇裡愛的死去活來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至少我冇體驗過，林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