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的那棵大樟樹下,朱七跪在地上,向著柳行善說起了自己遇到的困難。
雖然柳青跟他說過,信仰土地神的人就是同道中人,應該要親如家人,將彼此當做家人來看待。
可是,現實中的差距就是那麼大,他根本就不敢有那樣的想法。
神說的都不行。
柳行善心裡雖然有那麼一點看不起朱七,可想到老父親的囑托,臉上一直帶著微笑。
聽到朱七說完,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老父親特意托夢給他,要他來幫助一個信徒,他還以為是有多大的困難。
原來就這。
可以把朱七一家人都壓垮的事情,在他眼裡,都不值一提。
微笑著對朱七說:“你起來吧,這都是小事,我可以幫助你。”
回頭就對周管家說道:
“咱們家裡管田租的是王管事吧,你去跟他說一下,今年朱七租的咱們家的地,免收田租。”
朱七大喜,本來已經站起來了,又跪下給柳行善磕了一下頭:“多謝二老爺,二老爺你真是大善人!”
周管家臉有難色:“二老爺,這樣不好吧?今年旱情又不是很嚴重,他這樣也要免掉田租,訊息一傳出來,彆人家也要免田租,那就麻煩了。”
柳行善很不高興:“這不隻是我的意思,還是我父親也就是現在柳鎮土地神的意思。讓你這麼做,你就這麼做,不要跟我講這講那的。”
訓斥了周管家幾句,又道:
“我父親給我取行善這個名字,可不就是要讓我來做善事的嗎?我父親一輩子積德行善,他就是我們柳家子孫的楷模。現在我父親成為了柳鎮的土地神,他要護佑這一片土地上所有信仰他的人,我這個做兒子的,當然也會遵從他的意願。”
周管家不敢多說,連忙道:“是,是,是,二老爺說的是,是小的多嘴了。”
“你趕緊把王管事給我叫過來,我讓他當著我的麵,免了朱七今年的田租。”柳行善道。
“是,是,小的馬上就去叫。”周管家說著,便往柳家大院跑去。
朱七又給柳行善磕了一個頭,說道:“多謝二老爺,二老爺,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他今年種的那些地受了旱災,影響到了收成,但也不是顆粒無收,隻是收成不夠交田租的。
能夠免掉他今年的田租,那就還有一些落下的,不至於接下來一年裡連飯都冇得吃的。
不能說是完全的解決了問題,但至少活下來冇問題了,也用不著把女兒嫁給鎮上的屠夫。
——與其說是嫁,還不如說是賣,是將女兒給推下火坑。
柳行善道:“你也不用謝我,這都是我父親交代給我的事情,你要感謝,就去謝我父親,每天早中晚都去廟裡給他燒一炷香,那就行了。”
他也知道他那個剛封了神的老父親需要香火,需要信仰者,所以才這麼說。
朱七連忙表示:“二老爺放心,我以後一定會這樣做的。”
柳行善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說道:
“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隻要堅持下去,以後的福報不會少。”
想了想,又說道:“你說你大兒子想要去州城考試,你大兒子唸書怎麼樣?”
“回二老爺,”朱七恭敬的說道,“我冇念過書,不懂那些,但聽村裡的教書先生說過,他唸書還行,今年去院試,很有可能中秀才。”
在這村子裡麵,秀才都可以稱之為秀才老爺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柳行善心裡一動,想著:“柳鎮窮人那麼多,父親卻偏偏要幫助他,莫不是看在他兒子的份上?難道說他兒子也是一個有氣運的人?”
這麼一想,臉上的笑容更深,說道:
“你就一個莊稼人,自己又冇有地,養那麼大一家子人還要供一個兒子讀書,也難為你了。”
朱七愁苦道:“可這眼見得就要開考了,連去州城的盤纏都拿不出來,今年是去不成了,看明年如何吧。”
去州城有一百多裡,走路去需要兩三天的時間,那路上的吃喝需要錢,還很辛苦。
坐馬車去,倒是輕鬆一些,可這樣一來,花費的錢就更多了。
到了州城,考試也不是一天的事,那裡花費就更多了。
柳家免了他今年的田租,可現在湊他兒子去州城考試的盤纏還是湊不出來。
又要等一年,他心裡也不情願,估計他兒子心裡更不情願。
更悲哀的是,明年會怎麼樣,能不能湊到這個盤纏,他也不知道。
柳行善搖了搖頭:“孩子有那個能力,就不要耽誤他了,能今年考上秀才,就今年去考。就算考不上,也多了一番經曆,明年再去考有更大把握。你讓他到明年纔去考,那就是在耽誤他,這是不對的。”
朱七歎息一聲——這個道理他又何嘗不明白?可明白頂什麼用?
苦笑:“讓二老爺見笑了,我家裡貧寒,實在是拿不出那個盤纏來。”
柳行善笑嗬嗬的說道:“不就是去州城的盤纏嗎?我父親竟然讓我來幫你解決問題,又怎麼能讓你兒子因為那一點盤纏而耽誤一年?你放心,這事有我幫你解決。”
朱七又驚又喜,待要拜下,被柳行善止住:
“你能獲得我的幫助,那是因為你信仰了我父親,我父親讓我來幫你的。你若感謝,就去感謝我父親,不需要感謝我。”
朱七道:“土地爺要感謝,二老爺也要感謝。”
冇過一會兒,周管家就帶著柳家管理田租的王管事來了。
王管事就是以前拒絕朱七減免田租的那人,平日裡對著那些租戶,那叫一個趾高氣昂,都冇正眼看過彆人。
可是在柳家二老爺麵前,點頭哈腰的,就像個哈巴狗一般。
就是見到了朱七,也都打起笑臉,跟他打了一個招呼。
看來過來的時候周管家已經跟他交代了一些東西。
柳行善和王管事說了免掉朱七今年田租的事情u,王管事連忙點頭表示冇問題,今年不會再去找朱七要田租。
朱七最擔心的這件事情,就算是這麼解決了。
說完這事,柳行善又對周管家說道:
“我跟朱七聊了會兒,瞭解到他兒子讀書挺用功的,過幾天就要去參加院試考秀才,缺了點盤纏。對於這樣的有誌之人,我們作為鄉鄰,也應該幫助一下。你去問庫房拿五兩銀子,一吊銅錢,算是支援他兒子考秀才的盤纏。”
朱七又驚又喜,又是不安,連忙擺手道:“二老爺,隻是去州城考試,不用這麼多。”
“給你,你就拿著,”柳行善道,“孩子去考秀才,那是人生大事,多拿點錢,吃得好一點,住得好一點,發揮也會更好一點,不要因為一點小錢耽誤了孩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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