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市。”馬車上,知暖並不管周家人是什麼想法,確定離了他們的眼後,她即吩咐車伕。
車伕有些遲疑:“回娘子,主子讓卑下帶您去崇仁坊。”
崇仁坊就是昨日和侯府世子“約會”所在的坊市,那兒住的多是官宦人家。當初周家買房子的時候,知暖就很想買在那個坊市,可惜價格太高,還有就是以周家當時的身份也很難在那裡買到。
冇想到離了周家,她倒是能住進去了。
可惜知暖已經不想去住了。她耐著性子和聲說:“我昨日已與你家主子說好,我自會安置,無需他費心。你若不信,先把我送去西市邸店,回頭你再去問他,他若還想我去,你再來找我。但如若你現在就要強行帶我過去,那我可就跳車了。”
她慢悠悠笑微微地說著威脅的話,車伕都無語了。
好在來前主子有言,她實在不願就聽她的,於是一拉韁繩,轉去了西市。
可能知暖見識過更繁盛的世界,所以她一直覺得本朝西市冇有像書上說的唐朝那麼繁華,什麼“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客商雲集,胡姬盛行,差不多吧,但她總覺得街巷狹窄了點,房屋陳舊了些,氣象有餘,富貴不足。
但也是少見的繁華之地了。
這裡邸店很多,知暖開著酒樓,收集資訊方麵有彆人比不上的優勢,所以到地方後她目標明確,直接讓馬車停在據說店家口碑最好衛生也最乾淨基本冇出過安全事故的一家。東西都搬下車後,謝過車伕,便把人打發走了。
完事後也冇怎麼收拾,先帶著阿籮去吃好吃的,慢慢悠悠在西市閒逛,心裡有數了,買了紙筆和一些要用的日常用物,像是盆桶什麼的,纔回邸店。
阿籮收拾東西佈置房間,她就挑亮了燈坐在桌前寫出遠門要做的準備。
關於去哪裡,知暖並冇有明確的想法,原來錢不多,是想著先就近尋個地理位置好相對比較繁華的地方住下來,做些生意賺了錢,再想走就繼續走。
現在有了那十個金餅,知暖覺得她們完全可以走遠點,多看看各地風物,賞賞人間景緻,等累了再挑個感覺還算舒服的地方停下來。
當然,這個遊走的路線,知暖初步確定一路往南。北方太冷了,而且就酒樓客人們傳達的訊息來看,這時的北方窮,且不太安定,常有外族人扣邊騷擾,老百姓日子難過得很。
能力不足,她冇有改變曆史改造世界的豪情,好好的,把自己日子過好就行了,不要去挑戰有難度的生存環境。
在紙上寫“往南”。
至於出行方式,自己有車肯定很好,但她和阿籮都不會駕車,買了車還要買個會駕車的人,還得是男人,這風險性大大增加,所以不考慮。
她理想的方式是租輛馬車跟著商隊出行,商隊都請的有保鏢,安全性大大增加。
她把幾個自己聽說的,西市比較大型靠譜的商隊名字記在紙上,決定明天上午去挑選甄彆。
定了出行方式,就要買些出行該帶的東西。
到了路上,露宿估計是常態,所以做飯的傢夥什要準備一套、油鹽醬醋買一點,沐浴的盆桶、皂角粉、牙粉等也要準備,此外火摺子、防身用的小匕首、常用的感冒藥、外傷藥什麼的也不能少。
不知不覺寫了一張紙,阿籮收拾好東西鋪好床坐過來,看她寫那麼多,便問:“娘子,這些都要買嗎?”
知暖蘸了下墨,點頭。
“那你的銀子夠嗎?”
隔牆有耳,知暖“噓”了一聲,阿籮連忙捂住嘴。
知暖一笑,輕聲說:“夠。”
離了周家,她身上好似卸掉了什麼包袱,眉目舒展,神態怡然,燈光之下,她麵龐如玉,笑意盈然,讓人看著就覺得歡喜。
阿籮也覺得歡喜,問:“我們以後還回來嗎?”
知暖看她一眼:“你想回嗎?”
阿籮回得很快:“娘子想回我就回……就是,你捨得咱們的酒樓嗎?那可是你費心費力一心操持起來的呢。”
知暖笑:“我費心費力操持起來的東西多著呢。今日你娘子我就教你一個道理,人生苦短,開心更重要,有些東西,當舍就舍,尤其是銀錢。”
“我在周家幾年,他們收留我,給了我一個家,我給他們賺錢,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是報答。至於……”她說著停筆,又挑了挑燈芯,才繼續說,“他們在婚事上算計我,我也算計了回去,如今我們各不相乾,往後如何,就看個人緣法了。”
“身外之物,我能掙,不必斤斤計較。”
阿籮似懂非懂,知暖卻不願深說了。
事實上,她現在都有點後悔去找永安侯世子。
當時去找他,實在是氣到頭上,很有些不管不顧,現在想來,真是太沖動了。
幸好她就要走了,希望她接下來的日子能順順利利。
哦,想到這裡,她忽然記起,化妝的東西也得買一些,必要時候,可能還得簡單易易容。
她提筆寫:胭脂鋪。
差不多了,叫阿籮一起從頭看一遍,覺得冇有遺漏,便叫了水洗漱睡覺。
頭一回在外麵睡,知暖開始有點睡不著,輾轉好一會,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客棧人來人往,早早便又被吵醒了。
好在她極少缺覺,也不覺得困,用了些早點,就帶著阿籮扮成翩翩少年郎的模樣上了街。
先挑要跟著走的商隊。
她一共挑了三家,但一開始她都隨便選幾家看過問過,差不多摸清楚其中的套路了,才正式與那三家一家一家問,一家一家談。
耗時比她想象的久,主要她發現,她挑選的三家,有一家商隊要去的路線不是她想要的,另兩家時間不合適,一個明天就走,另一個主家有事,得一個月後纔有商隊出行。
於是臨了,又重新打聽再行擇選。
差不多又三天,她纔在綜合了口碑、實力、背景 、路線、保鏢實力、出行時間等後,挑定了還算滿意的一家。
好在商隊挑好,剩下的就簡單了,花銀子,使人辦好過所,照著單子買買買就好。
說來心酸,來到古代世界這麼久,她還曾是掙出過一間酒樓日進鬥金的人,這麼痛痛快快無所顧忌地逛街買東西還是第一次。
咳咳,本來還是隻照單子買的,這不買著買著,發現,咦,路上還得備點乾糧啊,這個可以自己做。
然後在買做乾糧的材料的時候,十分湊巧地發現有人在賣棉花種子,這可是好東西呀,買買買。
買了棉花種子,想著自己往後定下來可能會種田?京城是各種貨物、糧食的會集中心,種子也是,便又這樣那樣的種子買了一堆。
西市的知暖帶著阿籮歡歡喜喜盤算著離開,永安侯府中,世子秦瑜與父親議事完畢回到自己院裡。
本還有事要做,紙已鋪開,墨也磨好,提起筆卻半天都落不下來。
閉了閉眼睛,他放下筆,擦擦手,叫來小廝:“讓徐誌來見我。”
過不一會,徐誌來了。
秦瑜已另鋪了紙在畫畫,一邊畫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人送去哪了?”
“西市的居安邸店。”
秦瑜直起身,神色頗有點微妙:“是你安排的?”
“卑下不敢。”徐誌,就是接送知暖的車伕連忙揖手行禮,“是賀娘子自己擇定的。”
秦瑜微微頷首,又俯身低頭重新描畫:“那這幾天,她可與可疑之人接觸過?”
“卑下未發現。”
“說說,她去了什麼地方,又做了些什麼事。”
徐誌:“賀娘子頭四天挑選跟隨出行的商隊,後麵兩天買了許多出門要用的東西。”
秦瑜頓住:“出門……商隊何時啟程?”
“三天後。”
三天後啊,秦瑜麵無表情地想,看來那女人倒也重諾,說離開當真就要離開了。
甚好。
畫筆在紙上重重一杵,留下濃黑的一團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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