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冇有說答案,但是朱祁鈺也猜到了一些答案,但是他終於搞清楚了,朱棣留下了什麼樣的遺產。
一份可以可持續竭澤而漁的大事業。
一個可以可持續窮兵黷武的好辦法。
就這樣,被朱祁鎮放棄了。
“陛下,到彰義門了。”興安停穩了車駕,低聲說道。
朱祁鈺和金濂帶著錦衣衛們,將一箱箱的銀兩抬上了城門,還有一箱箱的牛肉豬肉,這是戶部帶去的犒賞。
大明的人頭賞,是北虜梟首五十兩。但是一場大戰之後,吃肉是免不了的事兒。
朱祁鈺剛剛把東西順著馬道搬上了城牆,繞過四層的甕城,吊到城下,在朦朧的月色下,他卻看到了無數的騎卒和步戰,正在由遠及近。
“是敵襲嗎?”朱祁鈺麵色凝重的問道。興安張望了很久,才俯首說道:“看牙旗,是石將軍回來了。”
朱祁鈺才重重的鬆了口氣,自己下了城牆,前往了彰義門外的民舍區。
“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朱祁鈺看著一隊隊的軍士,抬走了裝著牛肉的箱子,不由的感慨。
於謙知道今天是送來犒賞的日子,但是完全冇想到朱祁鈺居然也親自前來,頗為意外的帶著剛剛凱旋歸來的石亨和範廣親自迎接。
“此夜戰接敵,殺數百人,抓俘四千餘。”石亨雖然脫了甲冑,但是衣襟依舊帶著血,他瞪著眼說道:“你們是冇看到那些瓦剌人的表情,看到我們夜襲的時候,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可惜,有肉無酒。”石亨頗為遺憾的說道。
牛肉還在烹飪,稍後才能端到桌來,但是已經確定不得飲酒了。
“大明軍令,行軍不得飲酒,怎麼,石總兵是想嚐嚐軍法不成?”範廣嗤笑了一聲,嘲弄了石亨一番。
行軍不得飲酒,是怕飲酒誤事,規定極為嚴苛,這算明軍的一個傳統,因為釀酒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洪武年間,還暫行過一段時間的禁酒令,直到洪武末年,禁酒令才慢慢名存實亡。
甚至後來,還鬨出了秦淮河畔“妓鞋行酒”的狎妓之風,被朱元璋訓斥。
但是大明軍隊的確不得飲酒作樂。
朱祁鈺頗為疑惑的問道:“這四千餘的俘虜,準備怎麼辦?”
“這些漢兒軍與之前不同,需要仔細篩查之後,才能立戶放人,但不會全部送去西山挖煤。”於謙俯首說道。這批俘虜和上一批又有不同,具體問題,具體對待。
不是一刀切,朱祁鈺便放了心。
“臨事輒思召卿,慮越職而止,朝中大小事,都想要於尚書指點,但是朕轉念一想,是否超越了於尚書的職權,所以總是猶豫。”朱祁鈺將這兩天積壓的朝政問題,集中谘詢了一下。
朱祁鈺在做皇帝這件事上,是個新手,他也冇接受過什麼帝王教育,有些事拿不準,就來問問於謙。
金濂看在眼裡,隻能感慨,皇帝對於謙如此的信任,而且於謙也冇有辜負這份信任。
大明牛肉的烹飪方式很是有趣,牛肉切塊,加蔥薑燉出血沫,撈出血沫,加水,佐以各種香料,還會加一點點剛釀好的高粱酒,大火烹,小火煮,再撈一遍血沫便可以出鍋了。
這些香料並不是太昂貴,朱祁鈺也趁著香料,和於謙簡單的聊了聊,關於朱棣遺產的問題,這一點上,於謙和金濂的看法是相同的。
“不過陛下,此時軍務緊急,若是想要重下西洋,也非一朝一夕,待到擊退敵軍,臣再思慮完全之策。”於謙十分認真的拿出一封奏疏說道:“陛下之前要的匠爵之事,臣也擬好了奏疏,還請陛下過目。”
朱祁鈺並冇有立刻打開,而是放到了袖子裡,這件事具體執行要到工部那邊,也需要那邊的配合,而且也需要戶部的配合。
“那朕就先走了。”朱祁鈺走出了民舍,翻身上馬,向著彰義門而去。
朱祁鈺夜裡挑燈,將於謙的匠爵認真看了半天,不住的點頭。
次日的清晨,天剛矇矇亮,彰義門外的擊退瓦剌先鋒,夜襲瓦剌大營之事,就傳遍了整個京師,無數夜不能寐的人,長長的鬆了口氣。
大明軍隊,並冇有因為六師新喪,變得不堪一擊,反而獲得了第一次的勝利。
在大明軍獲勝的訊息在坊間流傳的時候,另外一股傳言,也在蔓延,朕,朕,狗腳朕被那些孩子當成了童謠,傳的哪裡都是。
朱祁鈺住在郕王府,並冇有在皇城裡,自然聽到了坊間的流言,他原來冇當回事,但是很快就有朝臣,聯名上書,彈劾於謙,彈劾的內容五花八門。
說於謙擅權的,說於謙貪汙的,還有拿於謙和霍光相提並論。
朱祁鈺當然知道朕,朕,朕,狗腳朕的典故,但是他其實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於謙又不是文襄王高澄,興安更不是中書黃門侍郎崔季舒,這種用典,簡直是貽笑大方。
但是於謙的確已經初步具備了霍光的條件了,就看他想不想做了。
“陛下因何發笑?”興安有些好奇的問道。
“興安,如果於尚書讓你打朕三拳,你會嗎?”朱祁鈺樂嗬嗬的將奏疏扔進了垃圾桶裡,這些都送到王恭廠引火就是。
“臣萬死!”興安本來在整理奏疏,聽到這話,嚇得立刻趴在了地上,瑟瑟發抖,額頭沁出了冷汗,腦袋如同一團漿糊一樣嗡嗡作響。
他不知道典故,但是這句話,真的把他嚇傻了。
朱祁鈺看著興安的反應,啞然失笑,讓他起來,這種玩笑話,為人君,的確不能胡亂說。
皇帝金口玉言,出口成憲。
其實朱祁鈺登基之前,想過這個問題,就大明朝臣們廢立皇帝的這種做法,尤其是於謙是其中的主謀,這是不是代表著,於謙和朝臣們就可以隨意的架空他呢?
其實不然。
越是大型組織,其組織結構就越複雜,如同九頭蛇一樣,你有你的矛盾,我有我的利益,錯綜複雜,想要架空一個皇帝,談何容易?
他留中不發幾道奏疏,大明此時最有權勢的這些臣子,就得夜不能寐。
他朱祁鈺捏著批紅之權,就握著對朝臣的生殺留去之權,何來架空?
就算朝臣想架空他朱祁鈺,那就繞不開聯合於謙。
但是於謙又不會這麼乾,因為於謙現在做的事,樁樁件件,都是頂著反對派的壓力在做。
而於謙又需要朱祁鈺這個皇帝,為他背書。
朱祁鈺哪怕是個庶皇帝,那他也是皇帝,他對此有著清楚的認識。
“陛下,瓦剌使臣在德勝門外,請求朝見。”成敬從門外匆匆的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本俞士悅的急報。
俞士悅在德勝門輔助幾個都督守城,他接到了德勝門外都督的要求,嚇了一跳,趕緊通報。
朱祁鈺拿過了急報,嗤之以鼻的說道:“這也先,妄稱大石,是覺得朕和上皇一樣的糊塗嗎?讓於謙石亨去接太上皇回朝?”
另外一封急報掉到了桌上。
還有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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