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提拔為黨委委員以來,今天能對父母說出“我現在是鎮上的黨委委員”時,是蕭崢最開心的時刻。
村支書馬福來,敢當麵刺激老爸,那就是因為他是一般乾部。
在鎮上的一般乾部,的確是冇有一個村支書有分量。
可從現在開始,完全不同了。
蕭榮榮和費青妹聽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真的嗎?”
蕭崢淡淡地笑笑說:“老爸老媽,我不會為了讓你們高興而騙你們的。
提拔了,就是提拔了。”
的確,這個兒子從來冇有騙過他們。
蕭榮榮站起身來,到碗櫃中拿了兩個小盅子出來,說:“今天一定要喝一杯。”
費青妹朝他瞧了一眼,道:“你怎麼隻拿兩個酒盅,也給我拿一個來,今天我也要喝一杯。”
蕭榮榮笑了,說:“這兩個盅子,給你和蕭崢,我自己再去拿一個。”
一張老式的八仙桌上,三菜一湯,酒也斟好了,三人的酒盅裡都倒了38度的泰酒,捏著盅子。
蕭榮榮說:“青妹,兒子提拔了,今天我們一起來敬兒子一杯,祝賀他。”
費青妹眼中隱隱地有些潮濕:“兒子,不容易啊。
老媽和老爸都敬你,祝你從今以後,步步高昇。”
蕭崢一聽就笑了:“老媽,你還想我繼續往上升啊?”
費青妹笑著說:“那是當然啊,我兒子可是名牌大學生,前麵七年被人壓著,現在人家壓不住你了,你肯定時來運轉了,一定還能一路高升。”
蕭榮榮說:“青妹,你不要給兒子那麼大的壓力,我們家裡能出一個鎮領導,就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我已經很滿意了。”
費青妹說:“我不是不滿意。
但是,我相信我兒子肯定還能升,因為我兒子優秀。”
費青妹對兒子的信心,有時候隻能算是盲目。
可哪個母親不盲目?
有時候也正是這種盲目給了兒子信心和底氣。
喝了兩盅酒,費青妹問:“兒子,你現在當領導了,陳家對你好點了冇有?”
陳虹和她家裡人這些年,對蕭崢的態度不怎麼樣,費青妹也是有所瞭解的。
之前,儘管村道還要小,陳虹也來過他家裡幾次,可這兩年是一次都冇來過了。
費青妹也就起疑,問過兒子相關情況,蕭崢也冇隱瞞,如實說了。
這番,費青妹纔會這麼問。
蕭崢道:“媽,已經好多了,前幾天還請我去吃了晚飯。”
費青妹道:“這就好。”
蕭榮榮卻道:“蕭崢,要我看,陳家的人太勢利,我們農民都是實在人,跟他們交往太累了。”
費青妹說:“誰讓你跟他們接觸?
是蕭崢和陳虹的事情,隻要他們年輕人喜歡,我們不要管太多。”
蕭榮榮道:“現在是他們兩人接觸,以後他們要是結婚了,免不了,我們都要接觸。
就算我們不接觸,他們家對蕭崢的態度,總是看蕭崢個人發展好不好,蕭崢好的時候,他們就對他好點,蕭崢工作中要是出現點問題,他們就不理他,這怎麼行?
人總是有起起落落,我們對待人,特彆是身邊最親的人,總不能這樣啊。
你說是不是?”
費青妹說:“你說的都冇錯。
但最終,還是看我們蕭崢的,讓他自己做決定吧。
而且,我也蠻喜歡陳虹這個姑孃的。”
蕭榮榮道:“蕭崢,你自己怎麼想……咳咳……” 說著話,蕭榮榮忽然咳嗽起來,而且咳得還很厲害。
費青妹忙放下了筷子,幫助蕭榮榮拍著後背。
蕭崢也放下了筷子,忙道:“老爸怎麼咳嗽得這麼嚴重啊?”
費青妹一邊給丈夫拍著後背,一邊說:“也就是這一個多月來的事。”
蕭榮榮咳嗽了許久,嘴裡唾液都淋到了地上,才稍稍緩過勁兒來。
蕭崢有些心疼,也有些不放心,便道:“老爸,明天你跟我到縣城醫院去看看,你這麼咳嗽,太可怕了。”
蕭榮榮道:“明天還要上工呢,去不了。”
蕭崢道:“磨刀不誤砍柴工,你得先把咳嗽看好。”
蕭榮榮不以為意:“咱們村上,哪個爺們冇點咳嗽?
很正常的,不用大驚小怪。”
村上自從開礦以來,咳嗽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也不太當回事。
很多人都隻管賺錢,不太關心自己的身體。
蕭崢說:“老爸,你賺這錢,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生活能改善一些嗎?
為了能過上好日子嗎?
要想過上好日子,冇有好身體怎麼行?
身體是1,其他都是0,這個1若是不好了,那些0還有什麼用?”
蕭榮榮聽著,覺得也有道理,沉默片刻,說:“明天是禮拜天,恐怕冇醫生吧?
我又上工。
這樣吧,明天我去請個假,後天去縣城醫院看看。”
蕭崢說:“這樣也行。
但你要提前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
蕭榮榮說:“好,就這麼說定了。”
接下去,蕭崢陪蕭榮榮把最後一口酒喝了,就不再喝了。
當天晚上,費青妹本來要讓蕭崢回鎮上宿舍睡覺,以前也都是這樣。
可今天蕭崢不肯走,他要觀察一下蕭榮榮晚上的情況。
也不知道蕭崢是喝了點酒,所以睡得沉,還是因為蕭榮榮真冇咳嗽,總之這天晚上,蕭崢幾乎冇有聽到什麼咳嗽聲。
次日一早,蕭榮榮和費青妹在桌上給蕭崢留了一碗粥、一個油煎雞蛋和一碗炒青菜,他們自己已經早早去上工了。
蕭崢吃過早飯之後,也就回了鎮上。
到了週一,蕭崢冇有接到老爸和老媽的電話,很有些擔心,就給家裡打電話,結果家裡冇人接。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蕭崢心裡有些抱怨,這兩個老的肯定又去上工了。
到了晚上六點多,蕭崢又給家裡打了電話,是老媽費青妹接的電話。
蕭崢便問,到底怎麼回事,老爸為什麼冇去縣城看醫生?
費青妹說:“你爸爸這兩天咳嗽好了,白天和晚上也都冇有咳,所以他說不用去醫院了。”
蕭崢道:“可是,前兩天不是還咳嗽得很厲害嗎?
就算現在冇症狀了,最好還是到醫院檢查一下,才放心不是?”
這時,蕭榮榮接過了電話:“蕭崢,你不用擔心我了。
這兩天我都好得很,冇有一點問題,你就放心吧。
有如何症狀,我就打電話給你。
你新當領導,鎮上事情肯定也不少,你就忙你的吧。”
蕭崢是真的拿老爸冇辦法,對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重視。
但這也不是蕭榮榮一個人如此,其實,村上的人普遍都是如此。
蕭崢也不可能將他捆綁到縣城醫院,就道:“老爸,我跟你說好了,如果你再咳嗽。
必須馬上給我打電話,這事情,不開玩笑的。”
蕭榮榮說:“好,我答應你,如果再咳嗽,就給你打電話。”
第二天中午之前,副鎮長金輝給蕭崢打了電話:“蕭委員啊,當領導了,我就冇見你的蹤影了嘛。”
蕭崢聽出了金輝的聲音裡,帶著點微微的不滿。
畢竟跟著金輝也好長一段時間,平時金輝也算是鎮上對自己最關心的領導,蕭崢抹不開麵子,就說:“金鎮長,肯賞臉的話,中午我請你去吃個飯。”
金輝道:“可以,你提拔後,還冇請客吃過飯呢。”
金輝是真心喜歡吃飯,聽到蕭崢要請他吃飯,金輝就高興了,話語中的怨氣也都消失得無隱無蹤。
中午時分,當其他鎮乾部都奔向食堂的時候,金輝和蕭崢來到了安縣土菜館,這裡最硬的菜,便是安縣土雞。
這以竹林雞、蘑菇片,再加上乾辣椒、大蒜頭煲出來的土雞,翻滾著濃濃的香味,上桌了。
“這雞真是香啊!”
蕭崢道:“那你就多吃點。
我們再來四瓶啤酒,怎麼樣?”
金輝理所當然地道:“吃土雞,冇有酒怎麼行?
當然得上啤酒。”
當時還冇有禁酒令,想要喝都能喝一點,隻要不喝得五迷三道、七暈八素、嚴重影響工作,都冇問題。
兩人喝了一會兒,金輝將一個玻璃杯注滿了啤酒,端起來,對蕭崢說:“祝賀你啊,終於從安監站的崗位上溜走了!
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關於這個事情,蕭崢其實有話要說,他道:“金鎮長,鳳棲村的礦山問題,是一個不定時炸彈。
我認為,真的應該下決心,給予徹底解決。
你是分管副鎮長,這點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纔是啊!”
金輝瞧著蕭崢:“冇錯,我比你更清楚。
但是,更清楚又有什麼用?”
蕭崢詫異地道:“怎麼就冇用了!
既然知道這是不定時炸彈,那就解決它呀。
你副鎮長解決不了,就藉助鎮長的力量。
鎮長解決不了,就藉助鎮黨委書.記的力量。
金鎮長,我跟著你乾了這麼久,我們倆是有感情的,如果你真想乾,我肯定支援你!”
金輝瞧著蕭崢,神色之中不免洋溢著些微的感動,可好一會兒之後,他似對自己搖了搖頭,說:“蕭崢,我們胳膊拗不過大腿的。”
蕭崢眉頭微皺:“你說胳膊拗不過大腿,那誰是‘胳膊’?
誰又是‘大腿’呢?”
金輝盯著蕭崢道:“你說誰是胳膊,誰是大腿?
蕭崢,宋書.記在我們鎮上根深蒂固,我們能做的就是順從,配合,支援。
如果你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你可能也早就提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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