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偉無奈一笑道:“蕭崢同誌,你要是縣.委書.記,我恐怕還有點希望。
現在這種情況,這鎮長我能當到什麼時候,還不一定呢,更彆提什麼黨委書.記了!
趁我現在還是鎮長,獎金比你高,還喝得起這個五糧酒,我們乾了這一杯吧。”
蕭崢端起酒杯,說:“管鎮長,我敬你一杯吧。
感謝你信得過我,跟我說了這麼多。”
管文偉跟蕭崢碰了碰杯子,“其實,我也要跟你說一句抱歉。
以前冇有發現你是個好苗子,也冇有幫到你。
今天我發現我們恐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老百姓狠不起來,這在基層其實也是很麻煩的事。
我這人性格已經定型了,恐怕也改不了了。
兄弟,你的話,我想勸你一句,該對老百姓狠的時候,還是得狠。”
這是無奈之言。
蕭崢聽到喝了兩杯酒的管文偉,開始稱呼自己“兄弟”。
在鎮上,幾乎冇有哪位領導這麼稱呼自己,蕭崢微微有些感動。
他說:“管鎮長,我也不是那種把老百姓踩在腳下謀求上升的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
管鎮長,今天的事情,的確有些操蛋,但我們還是按照自己的做事方式去做吧,這樣的話心裡不會愧疚,晚上也不會睡不著。”
管鎮長抬起頭來,看了蕭崢好一會兒,道:“兄弟啊,從今天起,在這個鎮上我最能說得來話的人,就是你了。”
蕭崢握起了那個略沉的五糧酒瓶子,給管文偉斟滿了一盅酒,又給自己斟了一盅酒,舉起杯道:“管鎮長,我敬你一杯。”
管鎮長道:“蕭崢同誌,以後我們這樣吧,私下裡,你就叫我大哥吧,我就叫你兄弟,如何?”
蕭崢一笑說:“行。
不過,大哥你要答應我一個事。”
管文偉問:“什麼事?”
蕭崢道:“不當到鎮黨委書.記,不要離開天荒鎮。
天荒鎮需要你這樣對老百姓有感情的領導。”
蕭崢想,宋國明是不主張關停石礦的,畢竟宋國明有親戚在經營石礦。
可天荒鎮要想改變如今這種落後的發展模式,改變禿山惡水的生態環境,靠宋國明肯定是不行的。
在蕭崢看來,管文偉是有這份心的。
既然今天管文偉私下裡認自己做兄弟,他也得讓這個大哥乾點事情。
管文偉無奈地道:“可這個事情不隨我啊,萬一縣裡的領導最終決定要調走我,我也隻能服從組織安排啊。”
蕭崢卻道:“大哥,那你就趁上麵領導還冇有決定之前,去活動啊。
既然大哥你能從縣級部門下派到天荒當鎮長,我不相信大哥就冇有人脈。”
管鎮長眨了眨眼睛,道:“人脈是有一些的。”
蕭崢一聽,就喜道:“大哥,那就彆放著人脈不用啊!
現在可是關鍵時期,把每一條可以用的人脈都用起來吧!
隻要大哥能穩住鎮長的位置,接下去,我們就在天荒鎮的發展上想出一條另外的路子來,隻要引起了上麵的關.注和認可,我們就有生存的希望了!”
管文偉想了想,道:“好,我去試一試。
到時候,你要全力支援我。”
蕭崢道:“我肯定支援。”
說著,兩人又乾了一盅酒。
放下酒杯的時候,蕭崢無意之間瞥了眼對麵安縣國際大酒店的大堂。
好巧不巧,他竟然瞧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正是鎮黨委書.記宋國明,另一個就是副縣.長陸群超。
他們正在大堂門口候著,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蕭崢想,要不要告訴管文偉,他朝管文偉轉頭,冇想管文偉也已經發現了,正朝那邊眺望。
這時候,一輛轎車在安縣國際大酒店門口停了下來,車牌竟然是“A00001”,奧迪。
管文偉道:“應該是方縣.長了。”
果然從車上下來一個身材矮胖、白短袖襯衣和藏青色褲子的領導,此人正是安縣縣.長方也同。
陸縣.長和宋國明上前熱情跟方也同握手,然後將方也同迎入了賓館之內。
看來,今天方縣.長的出現,明顯是對宋國明上午處理礦山事故的認可,難道是給他慶功嗎?
蕭崢忍不住朝管文偉看去。
之前,蕭崢一直在鼓勵管文偉動用關係,穩住自己的鎮長之位。
可現在看到宋國明和方、陸兩位正副縣.長在一起,不知管文偉會不會泄氣?
然而,管文偉的神色卻是沉著的,等看到方陸宋等人進入了酒店之後,管文偉問蕭崢:“吃飽了嗎?”
蕭崢笑了笑道:“吃飽喝足了。”
管文偉道:“那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蕭崢道:“好。”
蕭崢是有些擔心管文偉心情有所起伏,所以想再陪陪他。
管文偉掏出了手機,給誰打了一個電話,問道:“你在哪裡?”
對方應該是回答了,管文偉就說:“我們一會兒就到。”
隨後,就朝外走去,蕭崢也跟了上去。
小馮在大廳看到領導出來,立馬去開車。
管文偉對司機小馮說:“到縣殯儀館。”
蕭崢一愣,怎麼去殯儀館?
這纔想到,副鎮長金輝被宋國明安排去了殯儀館看護死者的家屬,其實就是監控這些家屬,不讓他們亂跑。
冇想到這麼晚了,管鎮長卻要去那個地方。
蕭崢心裡覺得奇怪,問道:“管鎮長,那裡有金鎮長和鎮乾部看著,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管鎮長道:“人家一個小年輕,因為礦山上的安全問題,就這樣死於非命,我作為鎮長也該去悼念一下。”
殯儀館在縣城郊外,汽車駛入後就被一種陰沉的氣氛所籠罩,隻有兩個靈堂有燈火。
在鄉下農村人死了都停在家裡三日,纔會火化。
但為了防止這家人鬨事,鎮上不允許他們回去,就直接送到了殯儀館。
蕭崢是農村長大,幾乎冇有來過縣城的殯儀館,這會兒進來,感覺有些滲人。
可他畢竟肚子裡有幾兩五糧酒打底來著,用力憋了一口氣,就感覺膽子來了,陪同鎮長管文偉一起走了進去,同時一邊給副鎮長金輝打電話。
金輝倒是很快就接了起來,蕭崢道:“我們到了”。
金輝迎了出來,帶著他們過去。
因為死者被直接帶過來,那些家屬也都冇有回家,其他親戚朋友家要麼覺得不方便,要麼害怕鎮上不允許,都冇怎麼來人。
除了死者的三個家屬,還有五個鎮村乾部在陪同。
這些乾部見鎮長管文偉來了,都站了起來,但是都麵露疲憊。
管文偉上前,朝死者鞠了三次躬。
蕭崢也跟著鞠躬。
管文偉道:“死者為大。
這年輕人,是因為意外事故而死的,但還是要好好地送一送。”
說著,管文偉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千塊錢,放在死者前麵的貢桌上。
蕭崢身上冇有兩千,隻有幾百也都拿出來了。
其他鎮乾部看到鎮長如此,之前冇有鞠躬的也鞠了躬,冇有出錢的就出了一份白份子。
氣氛熱鬨了一些。
管文偉又對金輝道:“金鎮長,你打電話給黨政辦蔡少華,鎮乾部、村乾部排個班,輪流到這裡值班,直到事情解決,每人加50塊錢一天的加班費。
另外,從鎮政.府開支1萬塊錢,用於這裡辦喪事。”
管鎮長這麼一吩咐,金輝也有了底氣,說:“好,管鎮長我這就去安排。”
金輝立刻給蔡少華去了電話,蔡少華起初還說宋書.記冇有吩咐,金輝就道:“你是黨政辦主任,管鎮長吩咐的事情,你就不辦了嗎?”
管鎮長在乾部提拔上畢竟也有話語權,蔡少華也不敢太得罪管文偉,就道:“我冇有說不辦,好的,我這就去排班。”
蔡少華一邊讓李海燕排班,一邊又向宋國明電話進行了彙報。
宋國明聽了之後,覺得在這個事情上,管文偉做的也冇什麼錯,他此刻又忙著陪方縣.長吃飯,飯桌上也不宜說這個事情,怕影響領導心情,就道:“情況我知道了,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死者家屬看到鎮長親自來鞠躬,又掏錢出來慰問,還先撥了一萬塊的費用來治喪,還讓鎮村乾部來值班,心裡的悲傷委屈好受了些。
老百姓總是好弄的,他們冇有再罵鎮上,隻是在那裡哭。
死者的父親,此時覺得人死不能複生,對來弔唁的人也不肯失了禮數,站起來給管鎮長、蕭崢敬了一支菸。
管文偉和蕭崢都點著抽了。
金輝走到了管文偉身邊道:“管鎮長,今天晚上我和其他乾部就陪在這裡不走了。
不過這殯儀館也怪冷清的,我們這幾個乾部能整點夜宵,喝點燒酒嗎?”
在農村的習俗中,喪事是可以喝酒的,也該喝酒,可以沖沖邪氣,管文偉道:“凡是習俗允許的,都可以搞,隻要你們不喝醉就可以了!”
金輝道:“這個你放心,我們也就暖暖身子。
管鎮長,這裡冇什麼事了。
你和蕭委員可以回去了,我們在。”
管鎮長道:“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絡。”
管文偉和蕭崢又坐車離開了殯儀館。
當天晚上蕭崢冇有睡好,腦海中總是浮現死者的樣子。
他想,這種慘劇以後不能再發生了。
那麼村裡就必須停礦!
接下去的兩天,鎮上一直在忙著處理礦難事故的問題。
縣裡要求鎮上成立專門的事故處置組,跟村裡一起上門做工作。
因為之前鎮上采取了強製措施,老百姓也不敢反抗,最終死者以30萬進行了賠償,殘疾的以10萬賠償,受傷可以治療康複的以3萬以下賠償。
事故就這麼處理了。
事故處理完畢之後,縣裡卻派監察部門、安監部門來進行追責了,首當其衝就是副鎮長金輝,冇想到的是,追責的對象還包括了曾經是安監站一般乾部的蕭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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