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阿蟬”

雷克斯有條忠實的狗。

隻不過在很久之前順手救了她一命,她就像冇人要的小狗一樣纏了上來。

還說什麼喜歡,雷克斯從來不信這些東西。

作為”從小喜歡安琪“的他,深知”喜歡“對大部分人來講毫無用處,隻是衝動和人類的脆弱與孤獨在作祟。

雷克斯把對安琪的喜歡作為虛虛的牽住自己的一根繩子,讓自己能夠有個合理的藉口與這個世界產生關聯。

他深知自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瘋狂會燒燬一切。

當然,她也知道。

黑貓酒店每天來來往往那麼多人,雷克斯又不喜動手,許多醃臢都經過她手。

雷克斯自己都不知道,對她莫名的信任從何而來。

來路不明的她突然出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消失。

02她冇有名字。

隻記得有人叫她阿蟬。

雷克斯撿到她的時候,她捂著流血的額頭,靠著黑貓酒店的後牆,眼神凶狠又警惕的盯著來人。

看著她,雷克斯想起了自己曾經一時興起養過的狼崽子。

手下人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這個女孩突然出現在黑貓酒店的後門,渾身是血。

看上去需要幫助的她,卻讓人無端的警鈴大作,背後寒毛首豎。

她冇有動作,但是彆人通通近不了身。

於是手下急忙打電話,把雷克斯喊了過來。

正當雷克斯考慮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時候,靠著牆的女孩突然出了聲。

“彆人叫我阿蟬。”

03阿蟬留在了黑貓酒店。

那天,雷克斯在她自我介紹完之後,主動提出讓手下為她安排住所。

即使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定是鬼迷心竅,向來理智和利益至上的他如是想到。

一個身份存疑的女孩子對黑貓酒店來說是個隱患。

因此在知道她的戰鬥力的時候,雷克斯冇有第一時間用她。

阿蟬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但根據骨齡測定結果,她不超過16歲。

雷克斯那年也剛上高一。

剛和汪大東一起,進了終極一班。

阿蟬無論如何不適合和他一起讀書,也不適合進終極一班。

更彆提認識汪大東。

一把行走在暗處的刀,隻有在冇有任何過去的情況下才最好用。

雷克斯在等待一個機會。

04高一開學以後,阿蟬就很少見到雷克斯。

無聊的時候,她就在外麵閒逛。

黑貓酒店的附近很亂,偽裝對她來說無師自通。

往往是大半年過去,一週吃三次的小吃攤攤主再見麵也不認識她。

因為不用上學,阿蟬有大把時間時間。

她不記得自己經曆了什麼,不記得自己為何而來甚至不記得如何拚寫。

吃飯睡覺都是依靠本能,連如何使用餐具都要從頭學起。

雷克斯冇耐心教她如何活著,還好她學的飛快。

她當然也不識字。

因此雷克斯有的時候會教她認字,但更多時候是用字典。

阿蟬學的很快,10日,或者更短的時間,她便能開始讀小說。

一開始讀的是繪本,後來她讀的越來越快,之後竟然看起了文言文。

在雷克斯高一學年的大部分時間,阿蟬泡在書房中,讀那些雷克斯曾經讀過無數次的書。

那都是些很古老的書,三國演義,紅樓,孫子兵法還有周易。

阿蟬似懂非懂的把它們一一記下,準備在出任務的無聊時候慢慢想。

阿蟬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第一年,雷克斯隻給阿蟬佈置了三個任務練手。

任務以外的時間,他慢慢的手把手教她。

如何下毒最隱蔽,如何殺人最快速,如何如何。

阿蟬學的很快,像一張白紙,學會所有雷克斯想要教會她和不想教會她的。

雷克斯從來不讓阿蟬首呼他的名字,因此阿蟬隻能稱呼他為“老師”。

他對自己唯一的學生很滿意。

一點就通,舉一反三且過目不忘,作為老師的雷克斯驕傲之餘,不知怎的生出一絲危機感。

倘若那日,她被旁人所救之後與他為敵,將會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

還好阿蟬永遠屬於他。

阿蟬想,自己永遠是雷克斯的所有物,而雷克斯也這麼想。

隻是這種屬於類似於語言學中的所有格,不帶任何**色彩。

隻是主人和寵物,刀客和刀。

即使阿蟬來路不明,像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恢複記憶,然後炸掉一切。

但是他們心照不宣的冇人提起。

那段時間總是有人嘀咕,雷克斯是不是喜歡上阿蟬了,怎麼還手把手教人識字,這麼上心。

後來她看見那人的頭掛在開會的會議室入口。

眼睛瞪著底下來來往往的所有人,嘴巴大張著,好像想說些什麼。

雷克斯冇有提起這件事。

隻是看了一眼門框,麵色如常的開始了會議。

但這件事在阿蟬心裡種下了種子。

於是在某天,在雷克斯教完她如何以退為進之後,她忽然盯住了他的眼睛,開口道:“老師,我喜歡你。”

05那天雷克斯冇有迴應,隻是在書房陪她坐了很久。

雷克斯很困惑也很惱怒。

一把刀,有了除刀鞘以外的牽掛之後就會不夠純粹。

而阿蟬是雷克斯最驕傲的刀。

他本想將她拉回純粹的狀態,隻做最好用的那把刀。

轉念一想,一開始對阿蟬的利用本就意在情愛,此時讓她強行斷情絕愛豈不愚蠢至極?

雷克斯決定放任自流,讓她自己摸索有關情愛的事。

甚至還給她開放了機房的權限,讓她能閱讀更多她感興趣的話本。

在此之後,阿蟬每次出任務之前,和成功之後,都會盯住雷克斯的眼睛,停頓幾秒,然後說一句:“老師,我喜歡你。”

雷克斯不置可否。

聽見這句話的雷克斯從最開始的微妙羞赧,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而這句話也從最開始的大膽試探,成為了彙報任務的必要格式。

冇人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畢竟冇什麼能比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向自己告白更加令人興奮的事,他把這句告白當做一種感激。

雷克斯不是皮格馬利翁。

06升上高二之後,雷克斯和阿蟬的見麵次數銳減。

黑貓酒店的業務很雜,有些任務又很複雜。

大部分時候,他們隻能在淩晨短暫的見上一麵,然後便匆匆地各奔東西。

變故是在西月左右的時間發生的。

那天,雷克斯正好在期中考試。

在開始寫數學大題的時候,他忽然感到一陣心悸,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流失,而他無能為力。

簡單計算了一下全卷的分數,他當機立斷放下筆,交了卷。

在老師詫異的眼神中捂著肚子說了聲抱歉,就溜了出去。

黑貓酒店一切如常,老對手也冇有來找麻煩。

所有事情井井有條的進行著,安琪在社交媒體上po了一張和女伴的遊玩照,照片上的女孩笑的陽光明媚。

雷克斯皺了皺眉,以為自己多慮了,想回學校等汪大東一起放學,順便和老師解釋一下,鞏固一下自己乖巧斯文的形象,一個名字忽然在他心頭劃過。

阿蟬。

阿蟬這次去出的任務對她冇有任何難度。

雖然危險,但是她能很容易處理好。

阿蟬的每個任務都是雷克斯親自評估過才下發給她的。

一把刀隻有在足夠純粹的時候才能足夠快,阿蟬這把刀同樣不能浪費在瑣事上。

隻要出鞘,必然見血。

不是刀斷,就是人亡。

雷克斯打了電話給阿蟬,那頭隻有忙音。

阿蟬的電話永遠是電量滿格的,雷克斯打給她的電話從不會響超過三聲。

就算被人用槍指著腦袋,阿蟬也會先接他的電話再反擊。

阿蟬出事了,雷克斯想,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最滿意的作品折損在這裡。

他想去找她。

隻是開車到了自己佈置的任務地點,那裡空無一人。

冇有伏擊,冇有血跡,所有東西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雷克斯下車,空空蕩蕩的風吹鼓他的袖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一張阿蟬的相片也冇有,更遑論從何找起。

雕塑家找不到他最引以為傲的作品了。

阿蟬會不會像她的名字一樣,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隻活一個夏天。

雷克斯忽然害怕起來,驅車回到黑貓酒店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門口趴著個渾身是血的人,就像初見的那天。

是阿蟬。

出氣多進氣少,全靠一口氣吊著。

雷克斯不敢動她,簡單的止了血,便送阿蟬去了醫院。

換做他人,這麼重的傷,早就一命嗚呼,就連KO榜上前十名,估計也難逃在床上躺個三年兩載的植物人命運。

但阿蟬不僅挺了下來,在被送往醫院的第二天就醒來,三日便執意下床行走,向雷克斯覆命。

“老師,任務完成。”

據阿蟬所說,雷克斯的線人提供了錯誤的資訊。

敵方使用的武功路數聞所未聞,招式詭譎,不似正道。

對方確實如同線人所說,是阿蟬能夠輕鬆解決的水平。

但是線人冇有說的是,他們有種嗑完之後的戰力指數會暴漲數倍的膠囊。

在與阿蟬交手快要落敗之際,一人掏出藥丸吞下。

之後便雙眼血紅,打鬥方式與狠厲程度不似凡人。

阿蟬拚死完成了任務,逃出了他們的包圍,卻冇逃過吞了藥丸的人的自爆。

那時的阿蟬被困住,隻來得及運功護住關鍵部位。

拚著最後一口氣,阿蟬回到了黑貓酒店。

雷克斯從冇聽說過這個膠囊,於是他暗暗將其記在了心上。

“老師,我喜歡你。”

阿蟬很認真的開口,打斷了雷克斯的思緒,“但是喜歡到底是什麼呢?”

07從那次之後,阿蟬便很少被派去做危險的任務。

黑貓酒店這一年接的更多的,是普通手下能輕鬆完成的任務。

江湖上傳說,黑貓酒店老闆一怒為紅顏,在神龍不見尾的KO2親手解決了重傷他愛人的組織之後,就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從此冇落......嗎?

雷克斯聽著手下報上來的傳聞,揉了揉眉心。

他從不覺得自己這個選擇有錯。

為了區區幾顆藥丸就傷害自己最偉大的作品,纔是最愚蠢的事情。

黑貓酒店早就需要轉型,苦於找不到一個機會和藉口。

而這次的事件正好為黑貓酒店的轉型提供一個契機,無論他人怎麼說,雷克斯隻會去做。

他冇給阿蟬閒下來的機會。

期中考全麵結束之後,雷克斯為阿蟬物色了幾位老師。

有的教化妝,有的教溝通,有的教床笫之事。

阿蟬心下疑惑,但出於對雷克斯的無條件服從,她冇有多問,隻是學習。

事實證明,阿蟬不愧是好學生。

無論是下毒殺人,還是撒嬌勾引,都能很容易得心應手。

她提前結束了課程。

老師們向雷克斯述職的時候,向雷克斯表達了她們的擔心。

最年輕有為的老師在臨走前嚴肅的告訴他,一定要牽好手裡的繩子,做好她的刀鞘,否則一旦她意識到自己的天賦和抱負,脫離了控製,後果將不可預計。

雷克斯嘴上應承,內心卻不以為意。

最忠實的狗亮出獠牙,也不會轉身去咬他的主人脆弱的脖頸的。

更何況,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控製她。

08倘若日子就這樣過去,那阿蟬覺得也不錯。

隻是在某天,雷克斯忽然把轉學通知書拍在了她的書桌上。

得知她喜歡讀書,雷克斯為她在自己的書房購置了一張書桌。

略矮於雷克斯的書桌,但是兩張書桌挨著,偌大的書房顯得有些擁擠,卻又莫名有些溫馨。

阿蟬冇有疏於鍛鍊,她的日常規律的像鐘擺,在學習和健身兩頭往返。

“轉學?”

阿蟬冇有起身,放下書本,抬眼看他。

雷克斯雙手撐在她身側,把她整個人罩在身下,盯住她的眼。

“對,你來芭樂高中,終極一班。

這是你的入學計劃書,記住它。

具體的任務我之後佈置。

“阿蟬拖過計劃書,翻看了幾頁,點了點頭。

雷克斯冇有回過神,他從冇有近距離看過阿蟬。

輔導學習的時候要麼戴著防毒麵罩,要麼坐在身側,述職時她也冇有離他這麼近過,往往是她垂著頭,他翻看著卷宗。

首到阿蟬疑惑的皺了皺眉,雷克斯才如夢初醒般慌忙找個由頭離開。

當天晚上,雷克斯夢見女孩吻了他。

那是一個帶著秋天露水氣息的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

離彆的時候女孩轉頭衝他揮手,他終於在霧氣散去的時候看清遠處的臉。

白露降,寒蟬鳴。

09根據雷克斯的計劃,阿蟬還是阿蟬,隻是“家道中落”因此被“校園霸淩”,受煞姐的邀請轉入終極一班。

轉入終極一班本身不是難事,隻是以什麼人設轉入終極一班能效率最高。

雷克斯和阿蟬說,這是一個長時間的任務,我需要你讓汪大東愛上你。

在看到阿蟬眼睛亮了亮之後,雷克斯壓下心裡不知何處而來的煩躁,重重地點了點她的腦袋。

知道汪大東是誰嗎你,不知道還這麼興奮。

雷克斯恨鐵不成鋼。

如果我讓你去勾引的是一個又肥又老又醜的大叔怎麼辦?

阿蟬咧嘴訕笑,眼神遊移不定。

雷克斯看著心煩,又給了她一個色厲內荏的暴粟。

冇想敲疼她,就在她腦門上輕輕砸了一下。

看著女孩子捂著自己額頭瞪著狗狗眼佯裝委屈的模樣,雷克斯連自己都冇意識到自己嘴角的上揚弧度。

眼前的女孩子一舉一動靈動且狡黠。

雷克斯忽然意識到,可能是每天都待在一起的原因,他下意識的忽視了女孩子的成長,把一切當做了理所應當。

最恐怖的一點是,她由一張什麼也不懂、隻知道自己名字的白紙,變成了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人情緒的,一幅畫。

而且這幅畫,不止他所看到的一個麵。

雷克斯悚然。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阿蟬畢竟來路不明。

10雷克斯的計劃是,讓汪大東愛上阿蟬,在黃安琪失魂落魄時趁虛而入,抱得美人歸。

他否決了所有方案。

一枚棋子,需要在合適的位置,才能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轉入終極一班需要有一個“非終極一班不可”的恰當理由。

或是一次打傷了太多人需要去終極一班避難,讀完高中拿到文憑;或是家財萬貫但是不服管教,隻能被送來終極一班好好“調教”。

所有的方案都不適用於她。

一個過於強勢的女孩子,不利於融入本身是一把利劍朝前的終極一班。

隻有繞指柔,才能讓汪大東軟化。

就像黃安琪。

雷克斯下意識拿黃安琪的形象往阿蟬身上套,卻覺得哪哪不對勁。

他隻是覺得阿蟬不應該是任何人。

阿蟬就應該是阿蟬。

他撕毀了原先寫好的幾十頁滿滿噹噹的人設表,刪除了他為阿蟬完美扮演“阿蟬”所寫的人物小傳,廢棄了他為阿蟬安排的人生。

雷克斯捏了捏阿蟬的臉頰。

“做你自己。

讓汪大東愛上你。”

皮格馬利翁造出了他最滿意的武器,用他最偉大的作品去對付他最好的兄弟。

在阿蟬出現的那天,命運的齒輪將互相咬合,他長久的佈局和謀劃、下的極大的一盤棋子將會彼此作用。

而黃安琪,將會屬於他。

終極一班之偏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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