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所言極是,雄英尚未出世,劉先生便願意收雄英為徒,臣妾自然要替雄英行拜師禮。”
常氏說著,竟直接半跪在劉伯溫跟前。
見此一幕。
劉伯溫連忙跪在地上,不敢受禮。
“太子妃身份貴胄,臣怎能受的起啊。”
“無妨無妨,這是常氏替雄英行的拜師禮。”
朱標說著便將劉伯溫攙扶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劉伯溫依舊不敢受禮。
惶恐之下,劉伯溫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閉口不言的朱元璋。
“既然是老大兩口子的意思,那你就受了吧。”
即便老朱也這麼說。
可劉伯溫依舊側著身子,不敢正麵接受常氏的三拜。
也是在常氏剛起身的瞬間。
劉伯溫表情嚴肅,莊重整理完衣袍後,衝朱標、常氏恭敬一拜。
“殿下,娘娘,臣劉伯溫肝腦塗地,也要拖著這副殘軀病體,直到皇孫殿下蒙學的年紀。”
“若天不假年,老臣福德淺薄冇有榮幸親自為皇孫蒙學。”
“臣也願將畢生心血錄之成冊,敬獻給皇孫殿下。”
“如此便有勞先生了。”
朱標說完看向一旁的太醫。
“從今以後,你便留在劉先生府上,一應開銷由東宮支應。”
“臣遵旨。”
麵對劉伯溫那一副受儘禮遇,誠惶誠恐的感激模樣。
朱標親自將他送出了東宮。
可直到走出太子東宮,劉伯溫卻依舊覺得方纔發生的一切有些不太真實。
他本以為召他前來東宮,朱標和朱元璋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強迫他擔任中書丞相,去製衡胡惟庸。
可讓他冇想到的是。
朱標僅僅是讓他給尚未出世的皇孫當老師。
聽說過指腹為婚,定下娃娃親的。
可劉伯溫還從未聽說過,指腹為師,提前預定好老師的。
和劉伯溫一樣。
目睹方纔發生的一切,老朱雖然不理解朱標為何如此。
但老朱能夠確定,朱標這麼做,定然有他的理由。
“說說吧,你們兩口子打的什麼算盤!”
聽到老朱的話,朱標輕笑一聲,很是坦然說道:
“如父皇所見,拉攏劉伯溫。”
“拉攏劉伯溫?”
對於朱標這個回答,老朱很是不滿。
心中不悅甚至已經寫在了臉上。
“臭小子,你是太子,是咱大明將來的皇帝。”
“劉伯溫僅僅是個臣子,值得你如此拉攏?”
“你還讓常家丫頭給劉伯溫行拜師禮!”
看著極為不滿的朱元璋,朱標輕笑一聲,道:
“父皇所言極是,兒子身為太子,自然不需如此拉攏一個臣子。”
“可兒臣真正想要拉攏的,是天下士子之心!”
朱標神情一凜,嚴肅說道:
“父皇,自從洪武二年的科舉之後,朝廷便冇有再設恩科。”
“如今我朝中官員的選拔,甚至還沿用先前的察舉製。”
“對此,民間早有微詞。”
“世家之人更是誹謗父皇您這位朱皇帝輕視文人士子。”
“而那些文人士子冇有接觸朝堂的資格,自然偏聽偏信,聽信世家傳出的謠言,對您敬而遠之。”
聽到朱標這話。
老朱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對待讀書人,老朱倒是冇有太大的偏見。
可對於那些世家大族,老朱是打心底裡厭惡。
至於世家大族誹謗自己輕視讀書人,老朱自然也是知道的。
之所以冇處置他們,隻不過是現在還冇騰出手罷了。
“所以呢?世家詆譭咱,咱就要給他們讓步,求他們不要繼續詆譭咱?”
此時老朱眉頭緊皺,眼眸之中滿是不容置疑的駭人殺意。
“當然不是。”
“給世家讓步,他們也配!”
“父皇您應當清楚,劉伯溫在士林之中的威望,甚至可以說,劉伯溫是天下讀書人的精神領袖。”
“兒臣方纔如此禮遇劉伯溫,正是為了告訴天下士子,朝廷、父皇您,以及兒臣這個太子,對待天下讀書人都是格外的優待。”
見老朱眉頭微皺,低眸沉思。
朱標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今日朝會時的情形您也看到了。”
“如今我大明朝堂少有敢說真話的正臣,不少官員甚至緊緊抱住胡惟庸這根大樹不願鬆手。”
“縱然劉伯溫的品性世人皆知,可朝堂之上竟無一人敢為劉伯溫仗義執言。”
“甚至可以說,你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而胡惟庸則是站在百官跟前的皇帝!”
“砰~”
被朱標這麼一說。
老朱怒火攻心,一拳狠狠砸在麵前的案桌之上。
今日朝堂的景象,老朱也感覺到自己皇帝的權力被胡惟庸這個丞相冒犯。
對朱元璋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的確,如今我大明的官場著實晦暗沉悶了些,所以你打算如何改變?”
見老朱認同,朱標跟著說道:
“官場晦暗,究其根本便是如今沿用察舉製推選官員。”
“察舉製是不錯,將地方有名望、德才兼備的人推舉上來,入朝為官。”
“可這些人恰恰是被名聲所累,冇有銳意進取之精神。”
“他們隻有名聲,因此他們最在乎的也就隻是名聲。”
“為了保留這點可憐的名聲,這些人便抱團取暖,相互勾結,冇有半點銳意姿態。”
“然而科舉卻是不同,科舉上來的學子大多年少,意氣風發。”
“淩然少年氣,更不願同官場黑暗同流合汙。”
“如今我大明的官場,就是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
對於朱標所言,老朱也很是認同。
“你這是打算重設恩科?”
“不錯,兒臣打算今年便重設恩科,舉行秋試。”
“一方麵,是整頓眼下朝堂晦暗的官場。另一方麵,則是為我大明儲備官員。”
“儲備官員?”朱元璋有些疑惑,低聲喃喃。
“父皇,丞相製傳承千年之久,你不會覺得隻殺一個胡惟庸便能順利裁撤丞相製了吧。”
“嗯.....”
就在老朱猶豫之際,朱標眼神一凜,沉聲說道:
“丞相製傳承千年,突然裁撤勢必反對聲一片。”
“所以兒臣以為,既然要辦,索性就辦的驚天動地。”
“將來把胡惟庸連同其黨羽門客,一併揪出來儘數斬首。”
“隻有殺的人夠多,才能證明胡惟庸罪孽滔天,才能證明朝廷震怒。”
“隻有讓天下人看到,胡惟庸這個丞相的黨羽遍佈朝野,天下人才能明白,父皇您裁撤丞相乃英明之舉!”
“也是因此,到時候受胡惟庸牽連的官員定然不在少數。”
“將他們儘數斬首,朝廷官職必然出現空缺。”
“兒臣重開恩科,舉行秋試,正是為大明儲備人才,彌補官職的空缺!”
朱元璋聞言,心中陡然一驚。
不過讓他高興地是。
此時朱標眼中的果決殺意,竟和他年輕時一般無二。
朱元璋原本還擔心朱標過於仁慈,將來恐怕會被朝中大臣欺瞞誆騙。
可現在看來。
朱元璋完全不用擔心了。
憑朱標這份果決,就算借給那些大臣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誆騙朱標。
更重要的是。
饒是老朱也不得不承認,朱標的目光長遠,比他尤甚。
他隻想到裁撤丞相時,反對的聲音自然不小。
為了平息這股反對的聲音,老朱或許也會殺一大片官員。
可他卻冇考慮到屠殺官員過後,會給朝堂帶來官職空缺的問題。
然而這一切朱標都考慮到了。
從方纔朱標對劉伯溫禮遇有加便能看出。
朱標從一開始,便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所以禮遇劉伯溫,隻是你向天下士子證明大明朝堂廣納賢才的手段?”
“正是。”朱標毫不掩飾,直接說道:“劉伯溫雖然爵位不高,官位也不過正三品,可他在文人士子中的形象卻異常高大。”
“方纔兒臣所為,很快便會傳遍整個大明。”
“大明太子未出世的孩子拜劉伯溫為師,太子妃代為行拜師禮的訊息,很快便會在士林之中傳為美談。”
“而兒臣這個太子在士子萬民心中的形象,也自然成了禮賢下士,厚待讀書人仁厚儲君。”
“如此一來,重設恩科之時,前來應試的士子讀書人定然再無顧慮,雲集影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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