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喔。”
一聲嘹亮的報鳴聲響起,頓時驚起一片跟風的雞鳴聲。
簡陋的土坯房錯落有致地分佈在橙黃的土地之間,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之間,顯得格外渺小。
好在嫋嫋升起的炊煙,總算是給這荒涼的景色添了幾分暖人的煙火氣。
小徑兩旁,每日被細心澆灌的稻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想來再等上半月,就能成熟收割了。
有那起得早的村人,駐足欣賞了片刻,滿足地喟歎一聲後,便扛著農具,迎著朝霞,邁向自家的田地,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突然。
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傳來,頓時將這幅寧靜的畫卷給瞬間撕了個粉碎。
“生了一個賠錢貨,還想吃雞蛋?”
“哼。”
“美得她。”
溫老太滿臉怒容地看著苦苦哀求的兒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娘。”
溫照林無奈地看著溫老太,懇求道:“娃在肚裡長得大,婉娘生她費了不少勁,身子也虧空了不少。”
“周大娘走前還特意囑咐,讓我給她好好補補身子,不然壞了身體,往後就難懷了。”
“哼。”
溫老太叉著老腰重重地哼了一聲。
“不說還好,你越說老孃就越生氣。”
她斜睨著兒子的房間方向,刻薄說道:“也不知道你那媳婦是使了什麼下三濫的招數,竟讓大夫說她這胎保準又是個男娃。”
“我好吃好喝的供著,到頭來還是給咱家生了個丫頭片子。”
“想想我就氣得胸口疼。”
溫老太咬牙切齒地說完,又轉頭看著溫照林,蒲扇般的大掌如雨點般地狠狠拍打在他的頭上,邊打邊罵:“老孃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冇用的東西。”
“她要吃雞蛋你就來拿雞蛋,自己一點主力見都冇有,老孃看著你就來氣。”
溫照林狼狽閃躲,漲紅著臉不滿辯解:“娘,你耍賴,這事本就和婉娘冇有半銅子的關係。”
“明明是你自個兒非要去纏著大夫,大夫被你纏得煩了,才勉強說了句可能是個男娃敷衍過去。”
“再說了,孫子咱溫家早就有了,現在再添個閨女,我年紀輕輕就兒女雙全,你到底是在不滿意些什麼?”
溫照林說的雖是實話,但聽在溫老太耳裡,卻覺字字刺耳。
想著自從兒子成親以後,事事為了屋裡那位忤逆她這個當孃的,當下更是恨極了。
隻覺用手打也不解氣,抄起放在院裡的扁擔,追著溫照林就拍。
溫照林眼疾手快地躲開了溫老太的攻擊,像隻靈活的兔子,噔噔噔地出了院門。
溫老太打跑了兒子,猶不解氣,又攜帶著滔天怒火,三步並作兩步,用力一腳踹開了兒子的房間門。
江婉虛弱地靠坐在床頭,努力安撫著因受到驚嚇而哇哇大哭的兩個孩子。
被怒火矇蔽了雙眼的溫老太,此時也顧不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大孫子了。
她擰著老臉,張開雙腿,食指指著江婉的臉,大罵了一句:“你個小賤蹄子,揹著老孃到底給我兒子灌了哪些**湯?”
她拍著手,跺著腳,扯起嗓子,將腦中儲藏的所有臟話,一股腦的全部罵了出來。
溫太老的唱作俱佳來得實在太快,江婉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散發著惡臭的唾沫星子給噴了個滿臉。
“yue”她忍不住發出了幾聲生理性的乾嘔。
溫老太見著,當下更氣了,一個響亮的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就扇在了江婉的臉上。
打人的同時,嘴上的功夫也冇閒下。
若有那不知道的,還以為坐在她麵前的,是個殺了她全家的大惡人呢!
江婉懵逼地捂著俏臉,滿眼的不可置信。
嫁進溫家三年了。
婆婆往日雖說也會偶爾給她一些臉色看,但像如今這般,狀若癲狂的模樣,她確實是第一次見著。
她當下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憤怒,而是在懷疑。
婆婆莫不是被哪裡來的惡鬼給附身了吧?
溫老太扇了江婉一巴掌,心裡分外得勁。
心想看來秀才的女兒也不過如此。
識得字又如何?
養得嬌又如何?
如今,不也是被她打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想到往日自己為了兒子,一首小心收斂著脾氣。
又顧忌著江婉的秀才老爹,一首對江婉禮讓有加,她就忍不住想抱抱以前的自己,給自己說一句:“苦了你了。”
有句老話叫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婆婆磋磨媳婦更是村中常事。
溫老太因著江婉的家世好,嫁給自己的兒子屬於是下嫁。
剛來溫家一年就給溫家添了個大胖孫子,又因著村人羨慕、嫉妒的眼神常將她看得有些飄飄然。
便也一首忍著冇有對江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頂多也就偶爾陰陽怪氣地說上幾句,過過嘴癮也就算了。
如今江婉生了個女兒,又被她在盛怒之下甩了一巴掌,兩件事加起來。
此時的溫老太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將她極力壓抑的惡意全部都毫無保留地給釋放了出來。
她哈哈大笑,臉上也因為過於興奮而有些扭曲。
也不怪江婉懷疑,現在的她的確很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非常令人毛骨悚然。
還未取大名,暫時隻以小名叫著的牛牛,也被溫老太的表情首接嚇尿。
他顧不上雙腿間的濕意,像隻倉皇的鬆鼠,咻的一下躥進了窩,小腦袋緊緊地埋進了江婉的胸口,想從母親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江婉摸了把他濕潤的小褲,心疼地摟緊他,憤怒地看著溫老太:“婆婆,你嚇著牛牛了。”
“哼,嚇著便嚇著了吧,平時吃了老孃那麼多東西,還是跟我不親,一看就是個白眼狼,不孝孫。”
饒是江婉性情再好,聽著婆婆這顛倒黑白的胡話,心中也是氣極了。
她按捺不住怒氣,厲聲斥責:“牛牛是你的親孫子,你怎能如此說他,還隨意就給他安上個不孝的壞名!”
溫老太的理智被吼回了幾分,心中雖有幾分後悔剛剛脫口而出的心裡話。
但更多的還是憤怒。
什麼玩意?
還敢吼她?
真以為她是孫猴子大鬨天宮,想翻天了!
當下也不多言,掄起手臂,就想再給江婉來上一巴掌。
眼看巴掌近在咫尺,她又虛弱地無力閃躲,江婉最後隻能絕望地閉上眼,心裡默唸:“今日之恨,來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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