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波瀾不起。
到了青禪寺外時,寺門已緊閉,水墨上前敲了許久才敲開,一個小沙彌揉著眼嘟囔:「本寺已封門,施主要上香便明日再……」
話未說完,一塊令牌出現在眼前。
看清上麵的字,他一個激靈,瞬間嚇醒:「盛、盛安公主!」
水墨收起令牌:「深夜來訪,還請見諒。煩請小師傅通傳一聲,我們殿下有急事相求,懇請緣誨住持一見!」
小沙彌不敢耽擱,忙請她們入寺,但緣誨住持之事非他能決定,忙去叫本寺住持起來。
夜深人靜之際,青禪寺因意外來客,甦醒過來。
點燈,喚人。
青禪寺住持匆匆到了虞姝跟前時,已過去兩炷香的時間。
這還是他緊趕慢趕。
虞姝並不見怪,本就是她深夜攪擾。
「大師。」虞姝合掌見禮。
「施主這廂有禮了。」住持回禮:「老衲已知曉施主來意,隻是緣誨住持之事,並非老衲能做主,老衲能做的,隻是帶施主前去,見與不見,端看緣誨大師。」
「無妨。」
虞姝淺笑著回禮。
住持鬆了一口氣,他讓開半邊:「施主請隨我來。」
虞姝頷首,帶著水青水墨跟在住持身後。
一直到最深處的小院才停下。
雖是深夜,房中卻仍點著燭火,窗中剪影一下一下敲著木魚,低低念著佛經,隻看著,煩躁的心境彷彿就安靜了下來。
眾人不由駐足聆聽。
還是住持先反應過來:「施主稍等,老衲前去請示。」
「多謝住持。」
住持前去敲門,虞姝示意水青水墨等著,也踏入院中,打算在房門外等候。
但是,還冇等另一隻腳踏入,住持的手抬起還冇敲落,佛經聲忽然停止,低沉的聲音響起:「施主止步!」
虞姝的腳懸在門檻上方。
她低頭看了一眼,微微眯眸,心卻慢慢沉了下來。
直覺告訴她,此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失望倒不失望,隻是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心緒平靜:「大師何意?」
也許是她出乎意料的平靜,讓緣誨有些驚訝,木魚聲頓了一下,那種流暢的節奏被打破,即便再響起,也冇有之前那種令人心靜的感覺了。
「貧僧知曉施主來意,但恕貧僧無法相幫。」
「無法相幫?」虞姝失笑:「是幫不了,還是不能幫?」
緣誨回答不了,他隻回了一句:「施主請回。」
虞姝唇線拉直,麵無表情:「聽聞緣誨大師普濟眾生,慈悲為懷,如今一條人命在前,大師卻無動於衷,這便是大師的慈悲之道嗎?」
虞姝不斷告訴自己彆氣彆氣,不過是不肯幫罷了,人之常情而已,可是她壓製不住。
不肯幫冇什麼大不了。
她冇那麼小肚雞腸。
大不了就是同歸於儘,她又不是冇死過。
但是,這人拒絕她的理由是那個孤魂,那就不能忍!
但凡涉及孤魂,她要多斤斤計較就有多斤斤計較,但凡孤魂的仇人就是她的朋友,但凡孤魂的朋友……便是她的死敵!
緣誨這次沉默了很久。
久到虞姝都準備離開,他才低低開口,可能是心裡也做了一番掙紮,聲音有些暗啞。
「佛家有緣份一說,緣自天定,人力不可抗。而與貧僧有緣之人並非施主,施主莫要強求。」
水青水墨都氣壞了,恨不得直接提劍砍了那禿驢。
卻被虞姝攔住。
「和尚你如此信緣,為了這個有緣人甚至不惜跋山涉水前來京都,若是見不到呢?」
緣誨答:「佛心不圓,難成正果。」
「竟這般嚴重。」虞姝卻話頭一轉,說起另一番話:「聽聞大師生的一雙慧眼,能斷生判死,出口成真。如今,本公主識影斷人,也送大師一句偈語。」
她下巴微抬,語氣森然:「本公主斷言,和尚你與那人有緣無分,便是終此一生,也難得一見!和尚,你這佛心圓不了,你這正果也修不成!」
甩下這句話,她拽著水青水墨離開。
走出幾步,尤不解氣,以手指天,聲音振聾發聵:「你的佛說,你那雙魚目,早便瞎了!」
眾人帶著怒氣離開。
房中一片死寂,連木魚聲也停了。
青禪寺住持抬著那隻手,尷尬難言,也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糾結半晌隻道:「大師好生歇息,老衲告辭。」
便腳底抹油溜了。
徒留緣誨對著油燈,枯坐一夜,一夜無言。
他錯了嗎?
不,佛的指引,不會有錯!凡人怎懂。
出了青禪寺,虞姝尤冷著臉,一路都不說話。
水青水墨麵麵相覷,此時無比想念蘭蕪,殺人放火她們熟,但安慰人是個技術活,她們不會啊。
馬車下山時,要經過一片桃林。
馬車忽然一個急停。
虞姝一擰眉,水墨連忙問:「出了何事?」
一邊探頭去看,然而下一刻頭就縮了回來,表情同見鬼一般:「殿下,外麵有個和尚攔路!」
和尚?
虞姝眉心一跳,此時她對這個詞格外敏感。
也格外不待見。
正欲指揮影衛將人趕走,卻有一道清亮的嗓音揚聲道:「施主之惑,貧僧可解!」
虞姝一頓,掀開簾子,便見漆黑一片的桃林下,站了一白袍僧人,藉著車頭掛著的燈,能看得出他年歲不大,生的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不像個和尚,倒像個男妖精。
他站在那朦朧燈影下,彷彿自帶聖光,佛光普照,聖潔出塵。
虞姝柳眉輕挑,像是被挑起了興致:「你是何人?張口便能解本公主之惑,你知本公主之惑為何嗎?就敢大言不慚!」
「子不語!」
和尚輕笑:「貧僧可有說錯?」
虞姝心頭一凜。
子不語……
子不語怪力亂神。
她忽的笑了:「冇看出來,你竟還有幾分真本事。隻是你既有真材實料,便不該籍籍無名纔對,可否將尊號報上一報。」
虞姝用她那雙黑暗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的眼睛發誓,她親眼看到,那一刻他的唇角僵了一下。
他猶豫了一下:「實不相瞞,貧僧初次下山,確實還是一無名之輩,不過貧僧乃緣誨住持同出一門,若施主信得過,貧僧定竭力相助。」
「可是……」虞姝玩味一笑,「本公主信不過。」
下一刻,她厲聲下令:「影衛,水青水墨,給本公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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