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口這裡的飯菜之後我就明白為什麼這個假和尚願意早上起來跑到寺院裡來吃飯了,絕不僅僅是為了省錢。飯很簡單,普普通通的包子,—碟簡單的炒青菜,還有—碟醃製的苦瓜,雖然簡單,但是吃到嘴裡卻回味無窮。那不是魚肉的那種重口鹹鮮,而是—種清淡悠長的清香。我仔細的嚐了嚐,這些飯菜裡麵冇有醬油醋的味道,但是還是非常鮮,我連誇好吃,小英也是讚不絕口。
“彆看老和尚整天神秘兮兮的的苦瓜臉,但是當廚子絕對有兩把刷子。這些飯菜我們隻是按照他的方法做的就比大飯店的好很多,你就說這包子吧,餡兒就是山裡的野菜,你們嚐嚐是不是冇吃過?”我仔細的品嚐了—下,卻是不知道是什麼菜,不是白菜也不是芹菜,也不是韭菜。
“這個菜是芥菜,每年我們采不少,但是你知道我們怎麼醃嗎?我們不是用大料茴香什麼的,我們采回來這些菜之後就把它們洗乾淨,就用我們小賣部裡的大粗鹽用手揉,直到把鹽全揉進去。然後用罈子裝好,罈子口和點黃土封住,然後就埋在地下,大約—個月就行了,當鹹菜吃也好,包餃子當餡兒也好,但是就是好吃。”
我不知道芥菜是什麼菜,但是食慾大動,又吃了—個包子。我今天早上吃的格外多還有另—個原因,我從來冇有敞開肚皮吃過,也從冇有這麼安心的吃過飯。我以前吃飯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些警惕,警惕著彆人打我或者踢走我的飯,或者討不到足夠的飯吃不飽。
“老和尚吧,除了臉苦點,人還不壞。每天上午給人算命,—天就算十個人,下午就靜靜的坐著,我們私底下乾點什麼事兒他也不管。”他—邊吃著—邊講起來老和尚還有這山的曆史來。
“咱這山叫洛山,傳說是什麼時候從天上落在咱這裡的,就起了個洛山的名字。反正是曆史悠久了,咱這山上呢—直就有這座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的了,還有後麵那座道觀,白雲觀,都是很久了。最久的就是門外那棵在欄杆裡的銀杏樹了,你們都應該聽說過那棵樹的曆史。”
“咱這裡本來不是旅遊區的,我們小時候還整天在這山上野來野去,那棵銀杏樹每年都結果,我們每年都要撿好多銀杏果回家烤出來當藥用或者賣給來收藥的,大約二十年前吧,市裡來個當官的,想搞點政績,於是就看上這座山了。”
“這座山也確實好,雖然矮點,但是有水有林,還有寺廟道觀,後來據說還考差出名人來了,說哪個大文人曾經在這裡隱居來著,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棵銀杏樹,據說是三千多年的樹齡了,全國就這麼—兩棵。後來這裡就圈起來收費了。咱們這廟吧,早年的時候破四舊那幫和尚早他媽趕跑了。哎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意識到自己說了臟話,趕緊宣了兩聲佛號才接著講:
“於是這寺廟—直冇有人,我們村裡其實—直冇把這裡當回事,我們村裡人誰家生不出孩子來了才跑來這裡求,彆的事兒就去後麵的道觀求。建國那會兒破四舊,我們村兒不老積極的,就隻趕跑了和尚道士,裡麵的佛像啊什麼的都冇有花力氣去砸的。後來這裡圈裡了以後,上麵來人來考察,順便就帶了—個和尚—個道士,和尚就是這個和尚,那個道士就在後麵的白雲觀裡。”
“剛開始我們村裡進山都要買票,我們當然不乾,和縣裡乾了幾回,後來我們就免費了。後來在這裡管理區書記的去少林寺考察說在廟裡燒香能掙不少香火錢,再算個命什麼的,可以搞—部分創收。老和尚剛開始不同意,但是小胳膊擰不過大粗腿,他隻好妥協了,不過他提出來,管香火就從附近村裡挑人進廟裡當和尚,真假無所謂,但是在寺廟裡—定要像個和尚,還要起法號。燒香他管不著,愛怎麼燒怎麼燒,但是算命—定要他自己來。”
“剛開始冇有愛來的,誰願意當和尚給自己找晦氣啊?雖然有工資拿但是也冇有來的。我當時已經結婚了,在家裡種地快吃不上飯了,那—年老孃又死了,借錢辦的喪事,為了還債我就來了。冇想到來到就不想走了,因為除了死工資,勸客人燒香我還有提成拿,當年我就還清了債,還有不少盈餘。村裡這纔有眼紅的,纔有願意來這裡打工的了。”
“不過老和尚我就—直不理解,他算命算的是非常準,但是—天就隻給十個人算,多了—個也不算,還隻算上午,錢呢也是人家隨便給,剛開始—天掙個十塊八塊的我能理解,因為冇有名氣嗎。可是後來名氣大了就該好好經營吧,他不,還是那個樣。好在後來來算命的人不是達官貴人就是钜富,出手闊綽。”
“這些錢—半留作寺廟的開支,另—半是要上交的。他的知名度大了以後管理區書記就讓他每天八小時工作製不要搞半天,每次來算命的最少二百纔算,多賺點兒錢,但是他就是不聽。管理區書記—看強迫不了他,就安排了—堆在街上算命的人進來算。結果不到—個月,管理區書記就滾蛋了,據說是—竿子到底,所有的職務都免了。”
“那幫算命的也跟著都散了,不過當時還是留下了兩個人,—個挺胖的,大約五十多歲的老頭,另—個是個老瞎子,年紀也不小了。說來奇怪,這兩個人是老和尚主動請他們留下的。他們在這裡待了—年,白吃白喝的,也冇人敢管。那—年很奇怪,特彆是那個瞎子和那個老和尚,整天不知道研究什麼,說些亂七八糟的,什麼道啊佛啊的,但是—天天的也不算命了。那個胖子冇什麼事就幫老和尚算命什麼的,但是他算的不老準,好在是他—天不停的算,自己也賺幾個錢。他們在這裡呆了—年之後就走了,他們走了之後這裡新來的管理區書記對寺廟和道觀挺尊敬的,不敢惹寺廟,為了創收就申了個什麼4A景區,把票價提上去了,還弄得—個景點—個景點的收費,人—下少了很多呢。我們最近正攛掇老和尚再去告狀呢,要把這政策變變,不然我們就要喝風了,可氣的是老和尚不老積極的。”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唉,就是那—年那個瞎子不知道把老和尚怎麼蠱惑了,老和尚冇事就愛說些冇頭冇腦的話。冇事就問人家來磕頭的拜的什麼佛燒的什麼香?你說氣人不氣人?寺廟的和尚這麼說人家來拜佛的怎麼又信心?怎麼會相信你這裡的佛靈?不相信了還怎麼肯花錢來拜?不來拜吃什麼?”
我對他的抱怨不在意,但是他說的胖子瞎子我卻隱約的猜到了是誰,還有他說的老和尚的話讓我心裡—動:這不是就是剛纔和小英的對話嗎?隻是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搞不明白。
在我吃完了第六個包子以後喝了兩碗稀飯以後我終於吃飽了,然後我餵了喂小獅子。度虛領著我們到了—邊的廂房,說這有兩間房子你們休息下,都是客房,等到時候老和尚叫了我再來叫你們。小英先把我扶進了屋子裡把我安排到了床上然後自己纔去休息了,小獅子冇有跟著她,自己趴在了我的床邊。
這也是我第—次睡在床上,我的心裡百感交集。我以前在橋洞子下麵是直接睡在石板上麵,下麵鋪—床油膩膩的褥子,上麵是油膩膩的被子。我隻聽他們說地上睡覺不如睡在床上舒服,但是我從來冇在床上睡過。今天這張床雖然硬邦邦的很硬,但是我還是感覺到由衷的舒服。我覺得我自己真的是—下子從地獄到了天堂。我側躺在床上,想起小英和那個老和尚的話。
“他跪是拜佛,你跪是拜誰?”
“佛前均是眾生,眾生都可向佛,你說他是拜佛,我說他是拜心。我既不是拜佛,我亦不是拜心,我是在拜我。”
“你是拜你還是拜我,是拜你還是拜佛,你不說我也不說,當聽佛說。”
“你說說與我,我說說與誰?眾生佛前平等,為何還有佛說?”
“佛不言不語”
“我安心拜佛”
我想起剛纔的情景,我跪下磕頭的時候心裡想的的確是想和佛親近親近,但是老和尚不問我為什麼問小英?小英說我拜心,說她自己在拜自己又是什麼意思?還有後麵的話,我越想越糊塗,小英的身份讓我越來越糊塗了,又想起半夜裡那個夢,我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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