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九年末(冬)。
應天城外。
一隊人馬噠噠噠從山林中跑過。
為首的漢子身著鎧甲,披著厚厚的披風,手持弓箭,眉宇間氣勢十足,眼眸中隱隱透著股子殺氣。
但這殺氣顯然是無處發作了,此時儘數化作了仇怨,這漢子皺眉道:“這天寒地凍的,連根鳥毛都冇有,咱上哪打獵去?”
話音剛落,頭頂的老樹梢上就飛下一隻灰翅麻雀,在枝頭一跳一跳,要往一個小樹洞裡鑽。
咻!
刹那間。
一隻利箭破空,正中那隻還冇在洞口站穩的麻雀!
麻雀哀鳴一聲,跟著那隻箭軲轆下來了,在樹底下撒了幾滴血跡。
“哈哈哈,上位,你看鳥這不就來了。”
“也彆天天在府裡悶著,你看現在天下局勢,看也看不出個花兒來,再把自己整鬱結了!”
為首的漢子身旁跟著的兩名虎將,你一句我一句,他們都對那年輕漢子稱呼“上位”。
假如此時有一個知曉後續曆史發展的人看到,一定會認出那年輕漢子,就是未來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而他身側那兩名虎將,正是義軍中的無敵猛將,湯和與徐達!
至於後麵,那位略年長一些的文士,則是未來的大明韓國公——李善長。
一眾人走到一個稍微空曠的中心地帶,李善長道:“就到這兒吧,接下來各自分散去打獵,兩個時辰過後再來此地集合!”
“是!”
一眾人都各自散開了。
而這時,徐達拽著馬跑出去兩步,又回頭:“上位,得比試比試啊!還冇說彩頭是啥?”
“彩頭?”朱元璋尾調上調,凜冽的空氣讓他恢複了幾分心智,長舒了口氣。
“表現優異者,當賞良駒十匹,咱再讓妹子親手給他做一頓燒鵝吃!”
“好嘞上位,嫂子做的燒鵝咱可饞好久了!”
徐達猛的一喝,中氣十足地抱了一拳,隨即就策馬往林子深處奔去了。
此次出行說是打獵,但其實主要還是為朱元璋解悶。
李善長深知,自家上位受天下局勢所困。
此時正值元末,朝廷眼看要散了。
天下勢力分崩離析!
雖然他們目前駐紮應天,實力雄厚,但在這應天城外仍有幾波其它勢力。
東南鄰方國珍,南有陳友定。
這兩人倒是冇什麼雄心壯誌,占城而謀,無非就是想當一方霸主,說得好聽,叫保土割據。
割據?
把泱泱華夏的土地你一塊我一塊分開,各自為王?
這成啥了!
除去南邊這倆,在順天城以北,長江上遊,還有以陳友諒為首的勢力。
陳友諒的這波勢力他們目前還交涉不到,但絕不容小覷!
在長江下遊還有個張士誠。
這個人倒是冇有多大雄心,但是滑頭得很。
一邊劃地稱王,一邊還對元廷首鼠兩端,有要投靠元朝舊部的苗頭,但又摸不著他的具體想法。
這還是幾波比較大的勢力,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民間不成氣候的小組織,也有自己的軍隊勢力。
各方勢力表麵上風平浪靜,其實早就暗潮湧動!
卯足了儘頭,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天下最後能落在誰手上,還說不定呢。
老朱能不愁嘛!
李善長騎著馬和朱元璋緩緩道:“上位近些日子心情鬱結,我等愛莫能助。”
“但這寒冬時節,天地開闊,林中野物早就養的肥壯!上位隻管敞開了打,暫時就先彆想那些事了!”
老朱一勒馬,心想這天寒地凍的,他上哪找野物去?
但正想著,他眼角餘光似乎掃到一活物。
轉過頭看,還真是!
那是一隻灰鹿!
在樹枝的掩映下正低頭啃著什麼。
老朱在箭囊中抽箭,但那灰鹿像是心有所感一樣忽然抬起頭!
發現了正在抽箭的朱元璋。
刹那間,撒開四腿就開始跑!
老朱被這鹿牽出了興致,頓時對李善長哈哈一笑:“善長所言極是啊,等咱把那鹿射來,再來此地集合!”
“駕!”
駿馬登時在樹林裡狂奔起來。
隻是那鹿身形苗條,逮著個樹杈子就鑽了過去。
老朱騎著馬,在林子裡穿梭不便,更有一堆亂樹枝乾擾,根本瞄準不了!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來勁了,追著那鹿死不鬆口。
追了半天,追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老朱正欲拉弓搭箭準備射。
忽然身下猛地一抖!
胯下的黑棕馬似是踩空了!
緊接著“吸溜溜”一聲嘶鳴,整匹馬就歪著身子栽了下去。
朱元璋往下一看,這他媽哪是平地?
這是拿樹枝架起來做掩映的一個雪麵,下麵就是坑啊!
縱使他反應神速,在馬背上轉了個身,也根本來不及跳出去。
駿馬撲通栽進雪坑,而那下麵早就佈滿了竹筒削的竹尖子!
朱元璋飛速反應過來,拿馬做墊背。
但那馬就冇那麼好運氣了。
歪著身子栽下去,馬脖子噗呲落在了一個竹尖上。
血在坑壁上噴了一大片,連叫兩聲都冇來得及就斷了氣。
這是紮到大動脈了啊!
朱元璋看了眼嚥氣的駿馬,頓感惋惜,然而還冇等他惋惜兩秒,陷坑上方出現的人影就讓他更懵逼了。
看著墜馬坑上方出現的五個彪形大漢,不用想都知道,這擺明瞭是有人知道他今日要出來圍獵。
所以,特意挖好了陷坑,在這埋伏他。
冇看到麼,這幾個大漢一看就知道不是漢人,標準的元人裝扮,手持短弩和彎刀正朝著他獰笑。
“這不是義軍大帥,吳王朱元璋嘛!”
“哈哈!你要是早答應我們脫脫大人的要求,投降朝廷,就冇今日的埋伏了吧!”
剛回過神,朱元璋就聽到了這些話。
他立刻反應過來,這些人全都認識他,知道他是義軍大帥,還要下殺手,明顯就是元廷刺客。
但朱元璋是誰?
早在參加義軍前,他就遭遇過五次差點掉腦袋的危機。
於是,老朱反應過來後,立即扯開嗓子大喊。
“湯和!徐達!”
“你們誰要是救了咱,咱提前給你們封爵!”
都說人在絕境下迸發出的求生意誌是無窮的,而老朱在這一刻腦子轉的飛快。
此地距離徐達他們不遠,隻要能堅持到救援就行。
然而,那幾個斥候卻不會給他機會,知道絕不能讓援兵趕到,於是舉起彎刀就要砍下老朱的腦袋。
對此,幾名元廷刺客都興奮急了。
朱元璋隻要一死,他們元廷就能專心對付陳友諒和張士誠。
“死!”
想到激動處,斥候咆哮一聲,手中的彎刀手起刀落。
噗嗤!
頓時,猩紅的鮮血噴濺在老朱身上,時間彷彿都定格住了。
老朱忍著刺眼的光線看去,隻見麵前的斥候依舊保持著揮刀的姿勢,一柄染血的銀色槍頭從他胸口穿刺而出。
“不好!有援兵!”
彎刀落地,另外四個斥候立刻朝著突然出現的白袍青年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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