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離和陸生的第一次見麵,在初春的北平。
他說:“你好,我叫陸生,春風吹又生的生。”
彼時的陸生隻有九歲,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揹帶褲,在陸家宅子的花園裡朝十六歲的江離伸出手。
此時接過這隻手的是九歲的江佑,他說:“我叫江佑,上天保佑的佑。
我妹妹叫江離,離離原上草的離,我媽媽說,希望她像詩裡寫的一樣,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六歲的江離從哥哥手裡接過那隻手,笑的明媚。
“用大人的話來說,我們還挺有緣的。”
江離送給陸生的第一份禮物,是一支她大哥從國外帶回來的鋼筆,她討厭寫字就像討厭北平的豆汁兒一般,於是她決定把這個討厭的禮物送給她來北平交的第一個朋友。
江離不知道,她也是陸生的第一個朋友。
陸生自小性格孤僻,唯一的消遣方式便是跟著他的將軍爺爺玩兵棋推演。
他想,如果他媽媽還在,也會喜歡江離這樣可愛的小女孩,和他見過的彆的世家小姐都不一樣。
江離就像她媽媽對她的祝福一樣,有著像野草般野蠻生長,自由的生命力。
“陸生哥,這裡好無聊,你可以帶我們可以出去逛逛嗎?”
江離在一個待不住,她來了北平,還冇去街上逛過呢。
不知道這裡和上海灘一樣嗎,有冇有好吃的小餛飩。
以往在上海,她和江佑每次出門,都會偷偷吃一碗小餛飩,兩個人吃一碗,江夫人不讓他們吃外麵的東西,如果吃得太飽回家吃不下飯,江夫人發現了,兄妹倆少不了又要捱罵。
今天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回家吃不下飯還可以說在陸家吃過了。
兄妹倆一左一右牽著陸生,陸生帶著他們在北平的衚衕裡穿來穿去,穿到了熱鬨的街頭。
江離一眼就看到了糖葫蘆,因為冇帶江家的下人,隻能眼巴巴的盯著陸生,這時的陸生還不懂江離的意思,隻有和江離大眼瞪小眼。
“陸生哥,我想吃那個。”
還不等江離伸手指過去,跟著陸生的小兵便己經買好回來遞給江離了。
江離和江佑不止吃了糖葫蘆,還吃了糖炒栗子,驢打滾。
都是陸生付的錢,江離決定以後經常來找陸生哥玩,跟著他不僅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回家還有理由不被髮現。
六歲的江離因為好吃的跟在陸生身邊,九歲的江離身邊己經有了很多好朋友,但還是隻跟在陸生身邊。
這年元宵節,他們一行三人去放花燈。
江佑問:“陸生哥,妹妹,你們許的什麼願望。”
陸生思索了很久,望向兄妹倆說:“願年年有今日,歲歲複今朝。”
九歲的江離還不太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於是她許下希望再也不要和身邊的人分開這個願望。
江離害怕孤單,她希望不要像小時候和上海的玩伴分開那樣,再和陸生分開。
九歲的江離可以和他們一起放花燈,十二歲的江離過了這個元宵,三人便隻剩她一個人了。
江佑和陸生過了今年元宵便有十六了,家裡打算把他倆一起送出國求學,也好有個照應。
今年,十二歲的江離也許下了年年有今日,歲歲複今朝這個願望。
待他們走後,江離也隻有跟著父親學怎麼料理家業,跟母親學習金融。
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想要成為的人。
隻有江離,她冇有理想,也冇有偉大的抱負,隻有跟著父母安排的路走。
民國二十年,十二歲的江離的夢想,是不和陸生還有江佑分開。
民國二十一年,這是隻有江離一個人的北平。
她閒來無事便會去隔壁替陸生看望陸爺爺和伯父,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很忙。
陸生的爺爺陸錚是個很厲害人,大家都稱呼他為陸老將軍,江離也覺得陸爺爺很厲害,哪怕他拄著柺杖,也絲毫不見一絲疲態,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質。
江離覺得陸生更像他爺爺,陸伯父相比他們爺孫倆,顯得更為柔和,冇有軍人的威嚴,不像陸爺爺和陸生,好像生來就是要保家衛國的大將軍。
所以江離更喜歡和陸爺爺聊天,因為江離身上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陸爺爺。
除了來陸家,江離也會陪江母一起出席宴會,偶爾也和秦雪一起逛逛街。
不過陸生和江佑走後,楚家的小公子倒是經常上門尋江離。
這天,江離剛放學回到家,張媽便說來客人了,還是找她的。
江離以為是秦雪又帶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來找自己,便開開心心的跑了進去。
結果發現沙發上坐著的是他,“江離,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江離淡淡的睨了一眼他手裡精緻的點心盒,冇好氣的開口道:“楚嘉南,這是你這個月第幾次送東西來了。
我說了我不愛吃廣興齋的糕點,你不要再送了。”
江離最開始也是很禮貌的拒絕的,但是拒絕多了,她也冇什麼耐心了。
江離愛吃甜食,但現在和他們分開,他己經不愛吃糕點了,她許願的時候說過,希望他們可以早點回來,在他們回來之前他不會吃任何糕點的。
民國二十二年元宵,江離一個人買了六盞花燈。
替江佑許下心想事成,替許久未見的大哥江承許下萬事如意,替江母白瀟瀟許下家人平安,替父親江寄淵許下財源廣進,替陸生許下年年有今日,歲歲複今朝。
最後許下自己的願望,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於是她也許下願年年有今日,歲歲複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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