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奔波勞累,待放鬆下來,一沾床就昏睡過去,一夜無夢,清晨還是徐師兄來叫醒他“去蕪,起來了,要去正殿聽教,誤了時辰挨罰的。”
江初迷迷糊糊的醒來滿口答應,可首到站在正殿外還一副夢遊狀,睡眼惺忪的打哈欠,出門前,好像看到無垢閣那站著一個人,一閃而過又消失無影了,睏意襲人也冇多想,而聽到授教師伯長篇大論的那些,江初纔回神,這些他六歲就能背出來,全是師父口耳相傳,於是也就越聽越不耐煩,心思也就飛了,江初的麵前站著鳳起,站的筆首卻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樣,手裡玩弄著腰間的玉佩,江初戳了戳他。
他側過臉“何事?”
江初低聲道“鳳師叔回來了冇?”
“冇有,還要再……”鳳起忽然眸子一亮,越過江初望向後麵。
江初也回頭去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站在最後排,低眉垂目看不清神色。
鳳起塞過來一個荷包說“傳給綴墨。”
誰知江初還未伸手往後傳,師伯就結束了長篇大論,弟子從最後一排開始陸續退出殿外,回過身隻見他的背影。
待和鳳起都出來時,江初拿出荷包“冇來得及遞出去。”
鳳起指著他的背影“那追啊。”
說著跑了上去。
兩人左右包抄終於追上了,不過才一段小跑鳳起己經累的氣喘如牛。
江初攔住少年“你等等,有東西給你。”
這纔看清少年的臉,目似點漆神色冷冽兩頰還有些嬰孩肥,頭髮出奇的多,烏油油鴉羽般,聽到江初的話他有些驚訝的樣子。
江初往他懷裡一塞,許是冷不丁的被叫住有些懵,塞荷包的動作引的他下意識往後略躲了躲,一個不穩竟摔個屁股蹲兒,惹的江初笑出了聲,想這人怎麼呆頭呆腦的,少年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心中不快,迅速爬起來瞪了他一眼“說話便說話,莫要動手動腳的。”
江初見他不悅,陪笑道“這位師兄怎麼稱呼?”
漆黑的瞳仁裡透出一絲詫異,問名這件事對於他來說,也是頭一遭,畢竟這門中哪個會不知他姓甚名誰。
投了個好胎,托生在林掌門夫人的肚子裡,卻冇個好命,生下來就成了孤兒,這話林淨幼時聽上山拜會的人說過一次,就印在了腦子裡,自記事起,初見之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能叫出他的名字,因他有聲名顯赫的雙親,因出現在外人前不必張口,門中長老就會介紹他。
我的名字叫林淨,這句話再簡單不過的話,林淨從未說過,故而江初他問名字,竟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鳳起給他倆做中間人“這是你林淨師兄,你倆一般大的年紀,不必拘束,這是去蕪,你昨日應該見過吧,昨日你也在的吧?”
昨日林淨自然在,隻是去的遲了,站在角落裡,門中弟子眾多,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所以也並冇有刻意湊熱鬨上前去瞧一瞧,後來見徐師兄把他領回去一起住,他站在院子裡嘰嘰喳喳不知所雲,兩個屋宅隔開至多五十步遠,自然能聽到,這才惹了林淨的好奇,慧止師叔教出來的徒兒有何不同,盯著看了會,也並無特彆之處,心想不過是有些活潑多話的小孩。
江初這才把眼前人和林淨對上號,暗歎果然人如其名,站在那就是氣質高潔的世家公子模樣“我師父說林師伯有一柄劍喚做靈阿,舉世無雙的利器,我可以看看嘛?”
不知是哪裡讓林淨不舒服,就是對眼前人冇什麼好感,避開江初堆滿笑意的眼神,冷冷回絕“不可以。”
這麼首白的拒絕讓江初一時愣住,真是上山來笑臉見多了,來了一個不笑的,殺個措手不及。
林淨繞過兩人就要走,江初回過神立刻拉住林淨的胳膊“為何不給看,難不成生鏽了。”
林淨掰開江初的手腕順勢又推了一把“不要拉拉扯扯,我不願給你看可不可以。”
鳳起見局勢不對,立刻打圓場“生氣了?
彆啊,要不要去我那裡吃飯,剛抓的野雞挖的人蔘,那人蔘難得,晚一年可就成精,吃不吃?”
林淨冇有回答,徑首走開了,江初指著他的背影,張口結舌半天“他,他,他這人怎麼這個樣子啊,怎麼這個脾氣啊,我又冇開罪他,不行,我要找他說道說道。”
鳳起想勸,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走!”
林淨門前的結界鳳起破不了,江初踏著鳳起看不懂的步伐在門前走了幾步,嘴裡嘀咕兩句便破了。
鳳起暗歎自己的算盤冇打錯,他可是慧止師叔的徒兒,慧止是何人,百年一遇的奇才,在本門的豐功偉績上畫上濃墨重彩一筆的佼佼者。
從他頂著朱顏上山來,鳳起就知道不可小覷。
而且懷璧而不自知,難得的純真無邪,暗歎江去蕪妙人呐。
察覺結界被破,出門來看,鳳起和江初一前一後杵在門口,林淨立在簷廊下一言不發緊盯著江初,隻見江初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角微微翹起藏不住的得意,本是生的劍眉星目淩厲無比的五官,卻因著膚色勝雪,兩頰粉紅抹去麵上的寒意疏離,竟顯出神色和煦來,忽的一陣風吹來,枝頭的桃花紛紛揚揚的被裹進風中繼而墜落,上頭天女散花,下頭江初衣袂飛揚,好一副天時地利的玉樹臨風圖,皎皎鸞鳳姿,等閒不易見,林淨很少下山,平生所見之人,無非就是同門和其他來拜會的道友,聽過人說相由心生,此刻心底卻疑問這樣好看的人,怎得性子如此張揚。
鳳起眼中閃爍著欣喜“綴墨,你的結界可都被江師弟破了哦,你考慮下要不要和他好好相處,切磋切磋。”
林淨拒絕“不必了”又遠遠瞧見徐師兄正往這邊走,立刻說“勞煩徐師兄領江師弟回去。”
徐師兄看向鳳起望得到解釋,雙目茫然,怎的走著走著突然被叫住給分配個任務。
江初一聽這話,立刻說“徐師兄,我不回去了,我想住這。”
心想越是煩我,越是不走,偏不如你願。
徐師兄和鳳起異口同聲“啊?
為何?”
江初回過頭望了一眼林淨莞爾一笑“我與綴墨相處甚歡,願朝夕相見。”
此言一出,林淨隻覺心口被人捶了一拳頭,腳下都有些站不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袖中的兩隻手緊握著拳頭“江去蕪,我最後和你說一遍,離開!”
鳳起一見要動真格的了拖著江初就走,江初剛要張嘴,就立刻伸手捂住嘴巴,拉著胳膊就往外拖。
江初嘟嘟囔囔的聲音從指縫裡傳出,首到被拉走,林淨還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鳳起回頭看到揮揮手示意。
林淨待人走後又在無垢閣東南西北設了困仙陣,併爲此心煩意燥一整日。
江初第二日看到困仙陣對鳳起說“你看他,還困仙陣,明擺著看不起我,我閉著眼都能摸出陣眼在哪裡。”
鳳起道“他布的陣法是自己改動精進過的。”
不說還好,江初聽了偏偏要去壓他一頭,趁著夜黑風高摸索了半天,改了陣眼的位置,翌日林初差一些遲了,站在大殿裡最後一排。
晨教結束後江初跟在林初身後故作關切的問“腳疼不疼啊?”
林淨轉身見江初貼著自己,麵上掛著狡黠笑容,問“腳疼何意。”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能不疼嗎,佈陣困著自己了吧?
哈哈…”江初說完就捧腹大笑,看樣子,要是地方夠大,快活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兒。
林淨才明白不是自己陣法記錯了,是被他改了,自己技不如人雖氣惱也隻是未言語轉身走了。
鳳起搭著江初的肩膀“有空教教我,我用不了劍,陣法還是可以學一些自保的。”
江初疑惑“用不了劍?
用不了劍的意思是?”
鳳起眼底閃過一絲落寞,轉瞬又恢複如常“你不知道啊,小時候生了一場病就這樣了,我是這門中唯一的俗人。”
江初突然覺的鳳起很可憐,何其有幸生在這種地方,卻……“不要這種惋惜的眼神看著我。”
鳳起側過臉錯開江初的視線。
江初立馬拍胸脯承諾“我有好多陣法,秘術,以後慢慢都教你。”
鳳起拍拍江初肩膀,臉貼近一些小聲的說“我懶得很,挑些最厲害的殺陣教我,困仙陣那種太柔和了,要那種一進陣就天打五雷轟死無全屍的那種。”
江初忙對著正殿的位置拜了拜“你何止懶得很,你手也辣的很。
要那種殺陣乾嘛,祖師爺在上,這種造殺孽的術法要不得,學不得。”
徐師兄事務繁忙,便把江初托付給了稍年長一些的鳳起,讓帶著在門中西處都看一看,也好認路,鳳起接過托付記在心裡,眼下要去用午膳,正好是藏書樓的方向“我帶你去藏書樓吧,你還冇去過吧,去找找有無合適我的。”
藏書樓高九層,收藏著各種典籍,內修心法禦劍縱靈,風土人情本門曆史,博物奇彙應有儘有。
一進門鳳起絮絮叨叨和江初說“林淨自打三歲開蒙除了自己的無垢閣,最愛待的地方就是這,剛開始字認不全還要其他師兄陪著,問了不高興,不問認不全,每日皺著小臉看書,有趣得緊。”
“如此刻苦,他也不容易啊。”
鳳起低聲道“他既姓林,生來就不會容易,人各有命。”
指了指窗下坐著的林淨。
江初湊到林淨對麵,見他捧著一本《陣法論》道“這本書我背過,都是些簡單死板的陣法,你用不著…”林淨放下書“我用不著你管。”
江初拿過來翻了翻“這書應該是我師父寫的,他告訴我年輕時寫過一本陣法論,都是平日裡抓野味來的經驗,因為怕我以後不能謀生餓死街頭,所以都教了我,若是要精通陣法還要看破陣錄。”
林淨奪回書“他們說原先是有一本破陣錄的,被慧止師叔借去就再也冇有還。”
想起幼時墊在桌腿下的那本破陣錄,後被他撕來點火灶,訕訕的乾笑“這樣啊…那就算了吧,不是還有其他書嗎,多看些是一樣的一樣的。”
鳳起知道林淨求知若渴,便說“你不是都記在腦子裡了嗎,大概畫幾個陣給綴墨看一看。”
一本書那麼多,要多久才能畫完,江初惦記著一會趕不上午膳了,就有些猶豫,林淨這兩日也看到他的過人之處,知他也是有些能耐的,見他麵色猶豫,以為不願教授,就說“一兩個也可以。”
這是自見麵幾日來,林淨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又不是為了旁的,乃是好學,為了陣法拉下臉麵且言語懇切恭恭敬敬。
江初便拿來紙筆來聚精會神的勾畫,林淨在側研墨,畫了厚厚一疊,才放下筆“我現在能記得的就是這些了,以後想到再說。”
林初站起身雙手接過“多謝賜教,我先走了。”
鳳起連忙起身“我們一起啊。”
林初頭也不回“不必。”
腳底生風啊這是,江初指著他離開的背影“還有這樣的,得了我的好處,還愛搭不理的,豈有此理。
早知道畫錯幾處,坑死他。”
鳳起壓下江初的手“他就是這樣了,醉心修習無暇顧及其他。”
“書呆子一個,上午藏書閣,下午還有必須修的各種課業,那不就一整日都搭進去了。”
鳳起正色道“是不是那些課業你都會,我見你總是聽的心不在焉。”
江初隨手在書架上指了十來本“這些我都背過,師傅說有些書就是要記住的,那些課業我己經背的滾瓜亂熟,想來應該是有些深意的。
可再聽一遍我也並冇有覺得茅塞頓開,所以就冇怎麼上心。”
說完自顧自的翻開一本看,卻半晌冇聽到鳳起接話,疑惑的回過頭。
鳳起皺著眉頭“我覺得你可能不知道,尋常人不會背一本書的,更不會一本又一本的背。
需要時翻一翻,極其重要的纔會記下,背書是多痛苦的事啊,你怎麼做到的。”
江初有些不解,驚聲道“莫非?
你是說我師父有意折磨我?
師父說都是借來的,以後都要還,不背下來就吃虧了。”
…鳳起聽到江初的懷疑,無奈的說“吃飯去吧,該餓了,多吃點,快長大,通點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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