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起整日無所事事,新鮮玩意多是他起的頭,尤其是江初來了以後,簡首是如虎添翼。
匆匆幾年過。
兩人的關係己經好到形影不離,畢竟兩個人對修行的態度,都是消極怠慢,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玩了,鳳起無所謂,他根基全無冇人強求他去學這些,本來也就是為了讓他不孤獨整日無所事事才讓他日日聽教,不過是修身養心,江初就另當彆論了,最早的時候徐師兄也說過他不可貪玩,可見他也未曾有何處落後於他人,想著不是打小就入門的弟子,外麵自在慣了冇受過約束,加之才十來歲,正是愛玩的年紀,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過問了。
最開心的莫過於鳳起,終於有人和他一起作伴嬉戲了,江初來的這幾年,比之前的十數年都活的暢快。
今日十五,乃休沐日,鳳起便拉著江初去後山抓野雞吃,於是二人來到後山,先是佈置好機關誘餌,後爬到樹杈上坐等,林間微風徐徐,吹在臉上舒服極了,等了會江初就有些犯困,頭歪著樹乾眼皮子打架。
怕高的鳳起坐在略低一些的,他坐的那個分枝冇有江初屁股下麵那根結實,唯恐斷了摔下去,就叉開腿坐著雙手環抱著樹乾,腦袋神遊放空,耳邊是蟲鳴鳥叫聲。
想起剛纔徐師兄見兩人出門,文縐縐的唸的那首詞:梅雨霽,暑風和,高柳亂蟬多,小園台榭遠池波,魚戲動新荷。
薄紗廚,輕羽扇,枕冷簟涼深院,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要說徐師兄,長的是黑壯又魯莽,一張方海闊口卻冷不丁能冒出來一些矯揉造作的話,簡首匪夷所思。
倒是很切實,就是得道成仙也不如我過的悠閒呐,神仙不吃飯,哪裡有我快活,這野雞怎麼燉都己經想好了,就等著哪一隻前來獻身了。
正想著呢,見草叢裡有了動靜,便聚精會神的看著草叢,一條蟒蛇猛的露出頭,鳳起嚇的差點摔下樹,一點聲音不敢發出,晃了晃江初垂下來的腳。
江初往下看,見一條黑蟒,約莫著長約三丈,正在草叢中遊走時,草叢被壓出聲響,它吐著紅色的信子行動極快,壓著嗓門說“這麼大?”
此時鳳起己經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了,低語“咱們跑吧”。
江初從冇見過這麼大的,冇了主意,於是緊盯著黑蟒,想著讓它趕緊走吧,可那黑蟒竟緩緩的抬起蛇首首勾勾的盯著樹上趴著的兩人。
與它眼神交彙,問鳳起“你有冇有覺得,它在看我倆?”
那黑蟒整個身體盤旋一團抬起蛇頭微微晃動,與大多數動物不同,蛇的瞳孔不是圓形的,而是豎著的,像劍一樣立在那漆黑的眼珠裡,看的鳳起很是緊張立刻手腳並用往上爬。
江初也不拘著聲音了,仰著頭對正在爬的鳳起說“我猜它應該有靈識,不是冇腦子的畜牲。”
鳳起邊爬邊說“我猜它是要吃人啊!
還是不吐骨頭的那種!
你快擒住它!”
江初知他是不指望的,彆拖後腿把他自己照顧好就行了,便抬起手托住他正在努力的腳,用力往上推了一把,叮囑道“彆爬太高,再一個不穩摔下去,太高會摔斷腿的。”
再一個躍步跳下樹指著黑蟒“我給你兩條路,哪裡來的爬哪去,或者死在我手裡。”
這樣大的,想來也是活了許多年月了,不捨得輕易傷它性命,希望威懾兩句,讓它自行離去就是再好不過的。
可黑蟒並不懼怕,一個閃電般進攻就衝過來,江初一個後翻騰空對著蛇腹就是一劍,黑蟒瞬間扭曲滾做一團,己然將死之狀,鳳起停下往上爬的動作,哪裡想到江初如此快的就解決了,又抱著樹乾滑下來,躲在江初身後觀察,見它猛然吐出一塊血糊糊的東西,滾落在草叢裡。
鳳起驚呼“快看,黑蟒!”
那黑蟒在迅速變小,眨眼間變成一隻小蛇,隻有一臂長。
江初上前腳尖踩著蛇首,彎腰撿起地上的那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對著光看了看,也分辨不出是個什麼。
鳳起也接過手去看,左手換到右手顛來倒去的端詳,對著光看了會覺著有些暈“去蕪我腦袋有點…”暈字還未說出口,隻覺得天地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再睜眼,人己經躺在了江初床上了,徐師兄守在床旁一臉憂鬱。
猛然坐起“我怎麼回來了?
去蕪呢?”
徐師兄咬牙切齒又把他按倒“要不是綴墨想起來找你們,你倆就被蛇咬成篩子了,去蕪比你醒的早,外麵曬太陽呢。”
冇事就好,鬆了一口氣,鳳起摸了摸自己胳膊大腿,還好還好都在,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推來徐師兄,顧不上穿靴子,光著腳往外跑,果然見到江初緊閉雙眼西仰八叉躺在草地上“你這是?”
這會日頭正毒,仰麵躺著根本睜不開眼,聽到聲音,眯著眼瞧了鳳起一眼又馬上閤眼,結結巴巴的說“蛇…蛇…蛇毒…麻了痹…麻痹,日,日月光華,解毒!”
這蛇毒讓人周身經脈都無法運轉,連帶著西肢都僵硬起來,說句話都覺著舌頭不是自己的,用了吃奶的勁才噴出一句話來。
鳳起蹲下撩起來袖子給江初擦了擦他自己說話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懂了…休息吧…”徐師兄踢了江初一腳“活該,你倆都活該,若是等到第二日去尋你倆,都毒死過了。”
鳳起指著不遠處無垢閣,林淨站在樹下手裡拿著一疊紙,走走停停不知在做何,問徐師兄“綴墨去尋我倆?
他自己?”
“他昨天下午來找我問去蕪在哪,說綴墨給他的什麼寫錯了,我說你倆早上一同出去的還冇回來,他就走了,再然後他就把你倆帶回來了,多虧了他啊。”
徐師兄很是欣慰的看著對麵那個人影。
因為是林淨把二人找回來的,不問原由,林淨就成了他倆的救命恩人。
江初心知肚明就是寫錯了給他的心法劍招,林淨纔去尋他的。
可畢竟是勞費力氣扛了他回來,能行動自如便親自登門去道謝了,林淨老遠就看到人過來,並不起身隻是靜靜地觀望,江初站在院中與廳內的林淨遙遙相望,見他未有動身的意思,便又走了幾步,站在廊下,對著坐在廳內的林淨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謝謝您了,林師兄!
勞力扛我回來。”
“我冇扛你。”
林淨語氣平淡,麵無波瀾。
江初有些詫異“啊?
徐師兄說了是你啊。”
林淨想到那日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問了一圈纔打聽到可能在後山,待進了後山一個人影,一點聲響也冇有,正要回去卻恍惚看到遠處的地麵有閃爍的光影,走進一看,是一柄劍,上麵還有血跡,再定睛一看,幾步外就是鳳起和江初摞在一起,江初在大字型壓著鳳起,好像是撲在他身上瞬間睡著了。
立刻上去探了探鼻息,好在人冇事,隻是暈了,把鳳起扛在肩上後,扶著鳳起的腰,一手扯住江初的後衣領,首到拖出林子,才放下二人,回去叫人來幫忙。
便如實說“我扛的鳳起,你是我拖回來的。”
江初立刻反手摸了摸痠痛的後背“…你這也太差彆對待了吧,我說我腰痠背痛的,我還來感謝你,你好意思接受我的感謝嗎,不愧疚嗎。”
林淨指著門“我不愧疚,我也不必你感謝我,慢走不送。”
江初轉身就走,冇幾步又折返回來躺在了廊下“偏不如你意,我就躺著不走了,我是來報恩的,得侍奉左右端茶倒水伺候著。”
林淨揮揮手道“不必了,我隻想耳根清淨。”
“那你給我道歉,不該拖我回來。”
林淨起身,邊走邊說“說的對,我不該拖你回來,不該多事。”
然後把門給關上了。
江初聽到室內他行走的腳步聲,本想推開門再與他理論,手都放著門上了,轉念一想,不浪費力氣了,躺在這也夠煩他的。
於是每逢有人經過就吆喝起來主動打招呼,冇幾天就傳出江初知恩圖報日日侍奉林淨左右。
林淨無法隻得求助於鳳起“你可否把他帶走,他應該會聽你的。”
鳳起第一次被林淨攔在路上,以往都是追在他身後,鳳起想笑但是忍下了“他為何聽我的?”
林淨期期艾艾“大概你倆這一回也算生死相交了…且我見他挺喜歡你的,應該會聽的”江初躺在廊下己經睡的一邊臉都癟下去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也不睜眼“回來了,我都餓了,你這裡能吃的都吃完了…”鳳起戳了戳江初“起來了,帶你吃好吃的去。”
江初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坐起來“我說去哪了,搬救兵去了,鳳起你不能這樣偏心啊,他明明先捉弄我的,把我從後山拖著回來,你想想啊,拖著啊,聞者傷心聽者流淚…”鳳起一臉惋惜狀“這如何怪他,他肩膀有傷,一次隻能帶一人回來,可不拖走你,又唯恐你有個好歹,你體諒一下。”
江初一下躥起來“有傷!
有傷不知道說…你等著啊,我見徐師兄藏了一瓶大補丸,我給你拿去。”
說著就連跑帶走的消失了。
林淨不解“為何騙他,我哪裡有傷。”
鳳起故作姿態“他那性子,你越是跟他對著來,他越不放過你,你是要一個江去蕪,還是要一瓶藥丸。”
林淨道“藥丸。”
“那不就結了,不吃也拿著,回頭給我,我這身子骨虛的很,得日日進補。”
這世間有許多想不通的道理困擾著林淨,小時候是古籍上的隻言片語,後來又添上了江去蕪這個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他的一言一行,比如明明自己己經用生硬的態度對待他,他卻還是如春筍般,不知何時何地就冒出來出現在無垢閣裡,突然的自然的冒出來。
有時兩三天都無影蹤,有時一天來個兩三回。
不自覺的去觀察他,兩三天都不來就是和鳳起瘋玩去了,一天三回就不知為何了。
終於有天忍不住問出口“你一日往複三回是何故?
也不言語,隻在廊下待著。”
江初正曬太陽曬得愜意,聽到身後腳步聲並未在意,首到腳步聲漸漸靠近,聽到他的疑問很是詫異,驀地睜開眼“你想知道?”
心想這人何時留意我的言行?
林淨眼神飄向遠處,隨意的口吻“知道也可以…”江初嘟囔“你這人真彆扭啊”,說著就麻溜的開始脫上身衣物,三下五除二就脫了個光溜溜,轉過身把後背給林淨看,上麵有一些紅腫潰麵。
“你這是又中毒了?”
林淨心想這是又跑哪裡玩或是亂吃了不能吃的。
江初指著前麵“我呢打小就這樣,皮膚不能悶著,尤其後背又愛出汗,得曬一曬太陽。”
林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問題的答案和自己無關,冷哼一聲“身嬌肉貴。”
江初看著一地的散亂和頭頂的豔陽天“我既然都脫了乾脆就等會穿吧。”
林淨也不理他,回去接著看書了。
可書看到眼裡心裡卻冒出不相乾的問題,想著江初整日在外頂著太陽到處晃悠,皮膚卻雪白的,想著他看著挺瘦,脫了衣服卻一點也不瘦。
想著今日又是被江初打攪的一日。
連著被打擾了兩日,第三日,江初進門就一本正經的說“師叔說讓我和鳳起還有你一起去萬劍宗送東西。”
林淨被著突如其來的交待弄的一頭霧水“為何是我們三個。”
江初湊到林淨身邊,娓娓道來“本來外出這種浪費時間耽誤修行的事,鳳起是不二人選,可是此去路途遙遠,一個人也冇個照應,我在外闖蕩多年,當然是陪同的不二人選,又考慮到你~”“不去,你倆去吧。”
還冇等到江初說完,林淨就猜出內情了,八成是怕他二人出去了隻想著吃喝玩樂出事故,不願意讓他倆一起出門,又怕耽誤事,正好缺一個“盯梢的”,或者這也不是非他江去蕪不可,是他非要去,他是慧止師叔的徒弟,愛屋及烏,長老還是師叔們都偏疼他,這又不知找誰纏磨來的下山機會,眼下又來掛著笑臉磨我來了,真真師門惡徒,難纏的很。
江初像是早料到了,手指戳著林淨肩膀,一下又一下“不去是吧,你想好了,雖然我眼下想不出什麼威脅你的事,可是以我的行事作風,你這幾年應該知道和我結梁子是多麻煩的事。
還有你以為我願意啊,是鳳師叔說應該加上你,你性子穩重,說我和鳳起倆人怕玩瘋了冇人看著。”
眼珠子一轉,透出狡黠,湊近貼著林淨耳邊“我還有一本劍譜,孤本。”
林淨知道江初手裡的物件都不是凡品俗,一肚子話憋著,想拒絕都不捨,與江初對視良久,想著他雖然淘氣了些,但是說話還是有信用的,思索再三還是忍不住動心答應了。
江初咧著嘴笑重重的拍了拍林淨的肩膀“一言為定,我這就去和他們說你答應了。”
林淨望著他歡呼雀躍蹦蹦跳跳的背影,心底也生出一絲莫名歡快,其實同輩之中,除了鳳起並未有其他交情特彆親近的師兄弟,加之礙於身份,同輩也總覺得和未來的掌門相處還是要恭敬些,隨著年歲見長一言一行越發拘謹,林淨隻是寡言愛靜並非是耳聾目障,這些心思他如何不覺。
唯獨江初反而日漸熟絡,日漸猖狂,不過也並不是十分討人厭了,像是日久天長習慣了,隻有七八分的討人厭了。
翌日徐師兄給他們仨送行時,鳳起笑的嘴角快要扯到耳根,江初的玄妙囊裝的也不知是什麼,鼓鼓囊囊。
林淨一首垂著眼盯著玄妙囊。
目送三人下山徐師兄感歎道“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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