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天,向芳和向武從南方打工回家了。弟妹倆此次回家,穿著打扮還算入時,就是冇有什麼精神氣兒。向文一見,便打趣地道:“回家過年,大家都要放開心些,賺冇賺到錢無所謂。”
“哥,我當然開心。恐怕二姐有不開心的事。”向武突然發話了。
“向芳,你為啥不開心?說我聽聽。”向文急問。
向芳愣了好半天,爾後便膽顫心驚地說:“哥,我想過了春節就出嫁。”
“不會吧?咋這麼急?是哥哥對你不好嗎?”向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什麼也得等上一年半載,也好讓我有時間多為你準備點嫁妝。”
向芳見哥哥說得這麼真切,無話可說了。她低下頭,竟然輕聲地抽泣了起來。
向文束手無策,隻得請二姑媽來做向芳的思想工作。他知道,向芳像姐姐一樣,很聽二姑媽的話。
向小英來了。她老人家起初也不敢相信,年紀輕輕的向芳,居然主動提出要嫁人。但她畢竟是過來人,心想這其中必有隱情。於是,她就把向芳叫到臥室裡,詳細地瞭解事情的真相。
當向小英關上房門後,向芳竟然“撲嗵”一聲跪倒在她麵前,一個勁地抽泣道:“二姑媽,我錯了,您一定要幫幫我……”
“芳兒,快起來,說我聽聽。出了天大的事,有二姑媽幫你頂著。”向小英趕緊用手把她拉了起來。
向芳這才停止了抽泣,並向二姑媽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向芳已經懷孕了!與向芳相好的是本鄉的一個小夥子,叫林木生,是個木工師傅。他與向芳和向武在同一個建築工地上打工。平時他忙完了自己的活兒,就跑來幫向芳和向武的忙,事事處處照顧著向芳。日久生情,他倆偷嚐了禁果……
“向芳,既然你們兩個是真心相愛,那是好事,我冇得話說。你儘管放心,我相信你哥哥也不會責怪你的。至於出嫁的日子,待我和你哥哥商量好後再說吧!”向小英全聽明白了。
向芳靠在二姑媽身上,輕輕地點了點頭。她還是有點擔心過不了哥哥這一關。
然而,令向芳冇有想到的是,當向文得知事情的原委後,不僅冇有責罵她,反而還安慰起了她。說家裡的條件不好,辦不了多少嫁妝,不能替她愛麵子……
向文知道,妹妹已經十八歲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她未婚先孕,畢竟這是有辱門風的事。就順從她的意思,讓她提前出嫁。二姑媽也是這個意思,她讓向文考慮好,隻要林木生的父母前來提親,就滿口答應這門親事,並讓他家看日子辦喜事。見二姑媽和哥哥都同意了自己的婚事,向芳終於舒展了緊鎖的眉頭。
果然,冇過幾天,林木生的父親前來提親了。向文並冇有“敲竹杠”,滿口答應了這門親事。不久,向芳結婚的日子也定下來了,時間是次年的“三八”婦女節。
向文的手頭並不寬裕,在姐姐和二姑媽的幫助下,他為妹妹準備了一組穿衣櫃、一擔紅木箱子、一個梳嫁台、四床新被子和一些手頭用的東西。
春節過後,眨眼就到了 “三八”婦女節。向芳含著眼淚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家,從此過上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向芳出嫁後,向武依然堅持要外出打工。他說他已經習慣了外麵的生活,暫時還不想在家種田。向文也冇有強行阻攔,囑咐弟弟注意安全、開心生活。
就這樣,向文又成了“孤家寡人”。
忽一日,向文終於等到了葉梅捎來的準確訊息,縣裡即將在四月份再次舉行行政乾部招聘考試,目前正在報名。
葉梅帶著向文到區政府找領導,總算過了報名關。全區四鄉一鎮共有四十二人報名參加考試。區領導說,由於這次招聘考試比首次招聘考試報名的人數多很多,因此縣裡規定先由各區搞一次初試,每個區最多隻能選送三十人到縣裡參加正式考試。
也就是說,像當年參加高考一樣,先搞一次預考。為此,向文的心裡感到很不踏實。參加考試的人數多了有什麼不好解決?多設幾個考場不就擺平了?他擔心下麵有人搞鬼。
果不其然,向文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預考成績出來後,向文的總分居然冇有進入前三十名,冇有資格參加最後的正式考試。他不服氣,便找到區領導強烈要求複查分數,但遭到了主管領導的堅決反對,說這是經過集體研究決定的,此次預考不準任何人複查分數,不然就全亂套了。
向文無語,隻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
葉梅當然清楚向文的文化功底,也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但她也不能違反組織原則幫向文複查分數。於是,她立即與縣團委書記取得聯絡,希望自己的直係領導能出麵周旋,幫白雲區多爭取一個考試名額,讓向文參加縣裡的正式考試。然而,得到的答覆是,明天就要正式考試,一切準備就緒,已經來不及了……
就這樣,向文又一次失去了通過考試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其打擊之大可想而知。他的同村同學嚮明則順利地通過了這一次的預考和正考,當上了白雲區下轄的白雲鎮政府辦公室秘書。而此時的袁國棟已升任肖石衝鄉政府辦公室主任。
看著自己的同學一個個都先後離開了農村,找到了各自的用武之地,向文心灰意冷。他在想:難道我這些年的書白讀了嗎?我的命是不是一生下來就註定這麼苦啊?第一次考試不知曉;第二次考試儘管報了名,但最終還是冇能參加最後的正式考試。自己能文能武,又在農村鍛鍊了這麼幾年,隻要同齡人能乾的事自己一定能乾好,為何偏偏不給我機會?
向文越想越不是滋味,於是提筆就給縣委書記童清明寫了一封數千字的書信,題目是:八十年代,孤兒的出路在哪裡?在信中,他向童書記詳細地彙報了自己高考落榜這幾年來的生產生活和學習情況,以及兩次招聘考試都冇能入圍的客觀現實,希望組織上不要遺忘像他這類的農村青年……
令向文萬萬冇有想到的是,不多時日,縣委童書記不僅親筆給他回了信,而且還特地在他的書信上簽批:請白雲區委務必派員上門看望孤兒向文,多關心他的生活,多關心他的成長!
當向文收到童書記的親筆回信後,激動得熱淚盈眶,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當時,剛好有一家全國性的雜誌舉辦“我最珍貴的一封信”征文活動,向文就毫不猶豫地將童書記的親筆信連同自己寫的稿件寄給了這家雜誌社。不久,他的應征稿發表了,而且還獲得了征文一等獎。但令人遺憾的是,按照征文規則,童書記的親筆信永遠留在了這家雜誌社。
一日,鄉團委書記葉梅帶著區團委書記孫開才親自上門了。孫開才與葉梅的年齡相差不大,他個子不高,長得白白淨淨,穿一身休閒裝,顯得很活潑。
孫開才從自行車後架上取下了一袋三十斤大米,葉梅從自行車後架上取下了一捆報刊。
葉梅見向文的眼裡佈滿了血絲,就知道他心裡特彆難受。她把向文介紹給孫書記認識後,便從自己的公文包裡另行拿出了厚厚的一本書,雙手遞給了向文。
向文接過來一看,是一本有關自學成才的書。打開書的封麵,見扉頁上寫著兩行剛勁有力的大字:青春獻給四化,才智奉與人民。落款的日期上還蓋上了區、鄉兩級團委醒目的大紅印章。
向文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在心裡想,組織上並冇有忘記他,隻怪自己不爭氣罷了。他當即對兩位團委書記表示,一定安心農村生活,決不浪費青春,爭做一名有理想的農村青年。
孫開才說:“向文,今天我和葉書記是代表區、鄉兩級黨團組織來看望你的。葉書記早就對我說過,你是一個才子,腦袋瓜很聰明。我們希望你振作起來,好好生活下去,爭做一名有理想的農村青年。往後,你還有很多機會參加各類招聘考試,所以請你千萬不要泄氣……”
葉梅說:“向文,你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我也相信,往後要是再有類似的招聘考試,區領導一定會重點考慮的。從現在起,你要振作起來,開開心心地生活。除了種田和寫作,課本還是不能丟……”
向文靜心地聽著兩位領導說話,並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孫開纔要提前趕回區政府開會了,向文連忙起身相送。孫開才連忙擺了擺手,笑眯眯地說:“向文,不客氣啦!你和葉書記再好好聊聊。”
待孫開才離開後,向文發覺葉梅的眼睛濕潤了。此時的向文,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竟然蹲在地上抽泣了起來:“梅姐,對不起!都怪我無能。”
“向文,你彆哭,你哭我也想哭。”葉梅也趕緊蹲下身來,並掏出手帕替他擦拭眼淚,“今天中午我幫你做飯,陪你好好聊聊。梅姐要看到你開心後才放心離開。”
向文的心情這才緩和了一些,連忙給她讓坐倒茶。
“向文,官場上的一些事,並非你想像的那麼簡單。等你將來走上了領導工作崗位,你就會慢慢明白的。我現在也一下子與你解釋不清楚……”葉梅又和顏悅色地說。
“梅姐,我知道,像我這樣一個種田的人,想與乾部子弟競爭肯定是一敗塗地。”向文心灰意冷。
“向文,你千萬彆泄氣。官場上的秩序終究會慢慢理順的,但這需要一個過程。”葉梅依然耐心地開導他。
“梅姐,從今以後,我也不想再參加什麼招乾考試了。我就老老實實地在家種田!”向文還在發倔。
“你看你,還像個三歲小孩子樣任性。”葉梅輕輕地呷了一口茶,用溫和的語氣道,“向文,你要把心態放平和一點,往後要是還有這樣的機會,肯定不能放過。我也會繼續幫你留心的。眼下,我建議你還是先到外麵去找點事做,開闊一下眼界。也請你隨時與我保持聯絡。請你放心,無論你到哪裡,作為鄉團委書記的我,一定會全力支援你、做你的堅強後盾。”
向文默默地點了點頭。然而,外麪人生地不熟,到哪裡去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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